沈瀲秋休息半晌后，往雅苑的方向走。

沒到門口，就看到主院的方向涌來幾個粗使婆子，為首的王嬤嬤攥著錦堂的手腕。

“你們這是做什么？”

王嬤嬤是裴父的乳娘，在裴父地位極高，只受裴父一人指揮。

之前裴父并不知道那晚裴云和錦堂在一起，還是護院的小廝說漏了嘴，他才知悉。

王嬤嬤福了福身，面上卻無半分恭敬：“老爺吩咐帶錦堂姑娘去縣衙，給裴云少爺?shù)陌缸幼髯C呢。“

錦堂被拽得踉蹌半步，蒼白的面容泛著青灰。

她的左腕還纏著未愈的繃帶。

前幾天登高清掃屋檐時不小心摔了下來，傷了骨頭。

是裴云讓她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如今，她還要去衙門為他開脫。

當真可笑。

錦堂拼了命的掙扎，王嬤嬤直接甩了她一記耳光，長長的指甲在臉頰劃出血痕。

“記住，你可是罪臣之女，到了縣衙，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你應該很清楚，要是敢詆毀主子，小心裴家扒了你的皮。”

錦堂的指尖掐緊掌心，她求助似的看向沈瀲秋。

沈瀲秋眸色清冷。

錦堂似是明白了什么，果斷掙脫王嬤嬤，自顧自的往門口走。

王嬤嬤哼笑一聲，“能為裴云少爺作證，是你的榮幸。”

錦堂如行尸走肉般的上了馬車，趕往縣衙。

翠蓮買藥回來，正好在門口撞見馬夫，她趕緊把避子藥塞進袖子里，一邊作揖，一邊往里走。

看到沈瀲秋，她小心翼翼上前，低聲道：“小姐，我就說您苦口婆心勸錦堂沒用，她還以為裴云那個人渣能幫她，要執(zhí)迷不悟救他。”

沈瀲秋挑了下唇。

裴母聽說裴父找錦堂為裴云作證，急得飯都吃不下，一邊擔心錦堂罪臣之女的身份禍及自己的兒子，一邊又盼望縣太爺能采證錦堂的話，放阿云歸家。

帶著這樣矛盾糾結的心情，裴母哪里還能管得了沈瀲秋？

長跪在祠堂，乞求列祖列宗保重兒子平安歸來。

沈瀲秋得了空，趕緊給自己熬一碗避子湯，正在服下，就聽身后傳來一道冷厲的聲線。

“身子可好些？”

是裴闕。

沈瀲秋心底一慌，湯藥撒了一地。

“勞小叔掛心，死不了。”

沈瀲秋壓下眼底翻涌的情緒。沈瀲秋最恨的，莫過于裴闕算計她的真心，看似放開她，卻用計迫使她做出有利于裴闕的選擇。

讓人覺得自己的真心仿佛遭到了踐踏。

沈瀲秋拿起湯匙，正準備再乘出一勺藥湯，裴闕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放手。”

裴闕沉默不語，直接打橫抱起她直接回廂房。

“二爺，縣衙傳來消息，錦堂姑娘在公堂承認那晚和裴云少爺在一起。”

“看來不需要我們的人，裴云少爺就能回來了。”

“只是……”

裴云將沈瀲秋放在床榻上，掖好被角，似乎裴云的死活根本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

黑玉踟躕了下，“只是錦堂說當晚是她妄想攀附權貴，才會勾引裴云少爺。”

聞言，裴闕和沈瀲秋的神色皆是一頓。

裴闕忽地捏住沈瀲秋的下巴，眸底掠過暗色。

“錦堂還真是愛慘了兄長，即使被他毒啞，趕到雅苑，仍然護著他的名聲。”

沈瀲秋冷冷的勾唇，“怎么，小叔羨慕被這么至純至善的人喜歡嗎？”

“那就趕緊娶妻納妾，反正我是不會為了你，作賤我自己。”

裴闕眼底凝著寒霜，“嫂嫂，我從來都不需要你為我犧牲，我只想要，你平平安安呆在我的身邊。”

可是為什么就這么難呢。

裴闕拂過沈瀲秋鬢間的碎發(fā)，“今日，你哪兒都不要去。”

算起來，裴闕這時應該開始部署兵馬，鏟除皇后一派，入住東宮。

大概不會有什么余力管她了。

裴闕出了房門，黑玉緊隨其后，“少夫人托翠蓮買了避子湯，要不要換掉？”

裴闕面無表情的攤開手掌心，感受著皮膚上殘存的溫度。

“不用，既然她不想留，那就不用留。”

只要她能乖乖的待在他身邊，便足以。

“她想要什么就給什么。”

裴闕轉身望著緊閉的房門，“但，決不能讓她離開別苑半步。”

“是！”

入夜，裴云被家仆扶著回到主院，不過兩日光景，昔日清風朗月的貴公子已經形銷骨立。

身上的病氣又重了幾分，藍白色的長衫血跡斑駁。

“我的兒啊。”

裴母心疼的抱起兒子。

“媽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裴母抬眸看向錦堂，“說，是不是縣太爺因為不肯相信你的證詞，對阿云用刑了！”

“你這個狐媚胚子！”

裴母一心護著兒子，下意識覺得這天地除了自家兒子，其他人都是錯的。

錦堂踉蹌的后退，躲到了裴父的身后。

“夠了。”

裴父猛地拍桌。

“這丫頭既愿意為阿云作證，便是裴家恩人。”

他捋著花白胡須，斜睨身側瑟瑟發(fā)抖的少女。

“自今日起，她就到我的書房伺候筆墨。”

“什么？”

裴母猛地一驚，狠狠瞪了一眼錦堂，然后裝出一副茲事體大的模樣。

“不行啊，老爺，錦堂留在雅苑是為了養(yǎng)傷，主院的活兒多，這不是讓她受累了嗎，不利于身體恢復。”

“你看看她的手。”

裴父用扇子抬起錦堂的手。

“這就是你說的修養(yǎng)？”

錦堂瑟縮的收起手，像是擔心自己的慘狀沖撞了裴母。

裴母氣不打一處來，但表面上還要裝出若無其事。

“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可就算錦堂要離開雅苑，也應該回阿云的院里……”

“這個家，是我做主，還是你做主！”

裴父直接拿出家主的威嚴。

沈瀲秋經過主院時，正好聽到裴父高聲宣布。

“以后錦堂就是我房里的丫鬟了，你們任何人都不許欺負她，知道了嗎？”

裴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她原本以為永遠的解決了錦堂這個麻煩，但現(xiàn)在一看，情況似乎比她想象得還要糟糕。

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沈瀲秋垂眸冷笑，她就知道，錦堂聽進去她的話了。

裴家這趟水，是越來越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