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耳房的門，姬昭月立刻轉身，臉上又恢復了那副財大氣粗的得意模樣，開始興致勃勃地分發戰利品。“阿香，這個是你的，桂花口味的點心。”她拿起一盒包裝精美的糕點，塞到阿香手里。

隨即，她又拿起另一盒，摸索著遞向秦墨的方向，“王爺，這個是你的，杏仁味的。”

秦墨伸出手去接。黑暗中，他的指尖無意間碰觸到了她微涼的指腹，細膩柔軟。一股奇異的感覺瞬間竄遍全身，如同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一顆石子，蕩開層層漣漪。他握著糕點盒子的手微微一緊，心頭百味雜陳，有驚訝，有不適，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他迅速收回手，將那份異樣壓了下去。

姬昭月并未察覺他的細微變化，她正忙著清點自己的“寶藏”，將幾個錦盒攬到自己身前，拍了拍，揚起下巴，帶著幾分孩童般的炫耀：“好啦，剩下的這些，就全歸本王妃了！誰也別想搶！”

她那副故作兇悍實則可愛的模樣，逗得阿香咯咯直笑，連秦墨緊繃的唇角也再次柔和下來，無聲地彎了彎。府里的氣氛，似乎因她的存在而變得輕松鮮活了許多。

這時，耳房的門開了，柳姨略顯拘謹地走了出來，身上穿著那件簇新的靛藍色比甲，繡著雅致的纏枝蓮紋樣。

“哇！柳姨！”姬昭月眼睛一亮，立刻跑過去，圍著她轉了兩圈，真心實意地贊嘆，“你穿這身也太好看了吧！料子襯得您皮膚白，這顏色又穩重，看著起碼年輕了十歲！”

柳姨被她夸得臉頰發熱，雙手不停地撫摸著衣襟，有些不好意思：“王妃謬贊了。只是……這衣裳太貴重了，老奴干活粗手粗腳的，怕給弄臟了，可惜了……”

“哎呀，衣裳做出來就是給人穿的嘛！”姬昭月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語氣豪爽，“弄臟了就洗，不小心刮壞了，咱們再買新的！柳姨你就放寬心穿，穿著好看，心情也好，干活都有勁兒，對不對？”

柳姨看著她明媚的笑臉，聽著她理所當然的話語，心頭暖流涌動，眼眶又有些發熱，連忙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廳內燭火溫暖，映著主仆幾人輕松的笑語，將門外的寒意與宮闈深處的算計，都暫時隔絕在了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外。秦墨靜靜地坐著，指尖摩挲著那盒尚有余溫的杏仁糕，第一次覺得，這沉寂已久的王府，似乎開始有了些人間的煙火氣。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姬昭月睡得正沉，整個人如同藤蔓般纏在秦墨身上，一只胳膊搭著他的胸膛，腦袋還不安分地蹭了蹭他的頸窩，呼吸均勻綿長。相比之下，秦墨幾乎一夜未眠，眼下兩團濃重的青黑昭示著他的疲憊。他僵著身子，感受著懷中溫軟的軀體和拂過脖頸的熱氣，連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驚醒了她。

不知過了多久，姬昭月終于有了動靜。她咂咂嘴，像只慵懶的貓兒似的伸了個懶腰，身體舒展開，手臂卻依舊霸道地橫在秦墨身上。她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打了個秀氣的哈欠，慢悠悠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對上的就是近在咫尺的秦墨，以及他那雙格外顯眼的黑眼圈。姬昭月嚇了一跳，瞬間清醒了大半，睡意全無。“我的天！”她撐起半個身子，驚訝地打量他，“王爺，你昨晚是去做賊了嗎？這眼圈怎么搞的？”

秦墨心里泛起一陣無奈，被她纏了一夜，能睡著才怪。他面上卻不動聲色，反而微微側過頭，目光精準地“看”向她的方向，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戲謔：“哦？王妃竟不知曉么？”

他這故作神秘的樣子讓姬昭月心里有點發毛，她下意識地反駁：“我怎么會知道！”說著，她手腳并用地想從他身上爬過去下床，離這個“危險”的家伙遠一點。

誰知忙中出錯，她膝蓋剛抬起來，就被秦墨橫在床上的腿給絆了一下。只聽“哎喲”一聲輕呼，姬昭月重心不穩，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前撲去，結結實實地趴在了秦墨的身上。

這下可好，兩人臉頰幾乎貼在了一起，溫熱的呼吸交纏，彼此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心跳。床榻間的空氣仿佛瞬間被點燃，溫度陡然升高。姬昭月腦子嗡的一聲，臉頰迅速升溫，她能感覺到秦墨胸膛的起伏和他身上傳來的熱度。她慌忙用手撐住床面，手忙腳亂地想爬起來，動作快得像被火燒了尾巴。

“我……我先起了！”她丟下一句，幾乎是滾下了床，頭也不回地沖向梳妝臺，連鞋都沒穿好。

秦墨躺在床上，望著她倉皇逃竄的背影，那雙沒什么精神的眼睛里掠過一絲笑意，緊繃了一夜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彎。這丫頭，真是……

也許是早上的意外太過尷尬，姬昭月一整個上午都沒踏出院子。用過早膳后，她便坐在院中的亭子里，專心致志地擺弄起靈石，開始為妙音坊的姐姐們趕制定制的首飾。

她埋頭苦干，神情專注，似乎想把早上的窘迫都忘掉。直到將最后一枚珍珠小心翼翼地鑲嵌到一支鳳釵上，她才長長舒了口氣，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杰作。她放下工具，捶了捶有些發酸的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準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

就在這時，一陣喧嘩吵鬧聲隱隱約約從前院的方向傳來，打破了后院的寧靜。那聲音嘈雜混亂，不像是府里下人平日的動靜。姬昭月動作一頓，側耳細聽，秀氣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出什么事了？

姬昭月踱步穿過月洞門，果然看到李氏帶著兩個身形壯碩的護院，正橫眉豎目地站在院子中央。她今日穿了身簇新的錦緞衣裳，妝容也比往日精致，只是那扭曲的表情破壞了整體的美感，顯得有些滑稽。

阿香和柳姨站在李氏對面，兩人臉上都帶著幾分驚懼，卻還是挺直了腰背，將身后緊閉的房門護得嚴嚴實實。柳姨稍稍往前站了些，將阿香擋在身后，顯然是想一力承擔。

“我再說一遍，把那個小賤人給我交出來！”李氏的聲音又拔高幾度，手指幾乎要戳到柳姨的鼻尖，“她到底對可音做了什么？可音現在還昏迷不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們所有人都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