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噗通！
吳城感覺到自己的心肝跳得很慌亂，想大口喘氣，卻又怕口臭惹惱舍得管飯的大人。
自打被刺配延州起，他就沒見過那個大人舍得給賊配軍吃飽飯，即便是同為賊配軍的管營也不拿賊配軍當人看。
給口湯吊命就行。
哪能讓賊配軍真吃飽？
今天，來到大青梁烽火哨，他真的見到舍得給賊配軍吃飽飯的管營了。
還是干飯，不是糊弄事的稀粥。
更可怕的是人人有份。
這……大青梁烽火哨的日子不過了？
足足一月的口糧今天都要吃完？
吃飽……上次是……好像還是打傷西門大官人之前，足有五年之久。
“別怕，我不吃人。”
就在吳城忐忑之際，夜幕下已經看不到表情的年輕管營的笑聲傳入耳中。
他急忙噗通跪倒在地：“大人恕罪，小的只是忘……忘了洗腳……”
不是忘記，是發(fā)急。
急著稟明烽火哨詳情去吃飯，吃飽飯。
“起來，別跪，咱都是賊配軍，沒人值得你跪。坐下來吧，估計累得夠嗆，詳細說說你遇到的情況，然后就能去吃飯了。放心，管飽。”
年輕管營的聲音很好聽。
好像大和尚念經，讓人聽了突然沒那么害怕，心底生出親近之意。
吳城沒敢起身，急忙說出自己的見聞：“回稟管營大人，小人名叫吳城，是殺虎口駐守兵卒。”
“前幾日，李將軍大敗而歸，小人隨指揮使狄青狄大人緊急從延州趕赴殺虎口駐防。”
“今日早間，西戎挑釁。”
“狄指揮使氣性大，受不了鳥氣，徑直率兵馬出關迎戰(zhàn)。”
“不曾想，賊人奸猾，竟設伏圍困狄指揮使。”
“原本戴罪立功的李將軍守城不出，我等怕跟著李將軍再被西戎賊寇屠戮，便尋機溜也。”
我腦袋有點亂！
聽著吳城的講述，羅青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高速運轉大腦抽絲剝繭，從潰兵紛雜的信息中梳理有效信息。
首先，大趙王朝類似于他學過歷史中的某個王朝，但又不完全是。
狄青真的存在。
喜歡親自帶兵沖陣，戴銅面具，披發(fā)，上陣殺敵如瘋入魔。
其次，原本跟狄青不是同一個時代的種家也存在，還是狄青的頂頭上司。
真踏馬亂彈琴！
最后，這次翻身的機遇是真的。
具體怎么辦，還得臨機決斷，先把靠譜的人選挑選出來，趕往殺虎口再說。
“走，我?guī)闳セ锓砍燥垼 ?
他緩緩起身，乘著天色還未大黑領著吳城下了烽火臺，隨便聊著天走向伙房方向：“吳城是吧？前次打了敗仗的李將軍又是什么人？”
“回管營大人話，李將軍乃是種相公家的贅婿，頗有些武藝在身，就是怕死。這兩年敗給西戎賊寇七場，死傷無算。”
“贅婿啊，難怪能活到現在。”
“咳，死的都是咱賊配軍，不是種家軍。”
“……”
有抱怨，有不滿，但，不敢說出來。
潰兵可用！
羅青單獨跟十三個潰兵聊天也小有收獲，不知不覺間，竟真把自己當成了穿越前日常陪伴他的指導員。
開始學著用指導員的思維方式考慮問題。
“羅兄弟，可有謀劃？”
篝火熊熊。
田虎也舍不得用車隊本就不多的油水照明，只能命人搜集柴火點燃篝火照亮，順便烤火。
看到羅青到來急忙踹開身邊的兄弟騰出空位。
“田大哥，翻身的機會來了！”
羅青也不藏著掖著，摘下腰間樸刀墊在身下占了剛讓出來的位置，順便探手烤火：“被西戎騎兵圍困的狄指揮使出身禁軍，騎射驍勇，無人可敵。”
“即便被圍困與關外，亦有大敗敵軍之力。”
“倘若我等連夜趕往殺虎口，打開關門沖將出去……這便是我等翻身之機！”
說得輕松！
殺虎口關隘有李將軍駐守，沒有將軍之令誰敢開門？
還殺將出去？
步卒對陣騎兵，到底是誰殺誰？
田虎聽得有點不耐煩，但，為了心底那一絲翻身的機會又不得不皺著眉頭聽下去。
好不容易聽完羅青的謀劃他便開口：“羅兄弟，連夜趕路不是事，怕只怕趕至殺虎口是羊入虎口。不是老哥信不過你，實在是信不過李將軍吶！狄指揮使是個大氣人，咱老田也略有耳聞，聽聞他也是賊配軍，對士卒并無刻薄之相。”
敗軍之將，無人敢信。
更何況是個七戰(zhàn)連敗只會逃命的慫包？
羅青并不急著掃除田虎心里的猶豫，他面帶笑容，挨個審視著擠在篝火旁的賊配軍。
目光挨個掃過他們的眼神。
直到掃視一圈，目光定在皺眉的田虎圓溜溜的眼珠子上：“田大哥，還有在座的兄弟。”
他突然提高聲調：“倘若狄指揮使戰(zhàn)敗或戰(zhàn)死，我等皆逃不過一死。”
“即便僥天之幸逃過一劫。”
“躲過今日，難道還能躲過屢次的西戎入寇？”
“這里是邊關！”
“今日不戰(zhàn)便是明日開戰(zhàn)！”
隨后又緩緩降低聲調，目光死死盯住田虎的眼睛語調鏗鏘：“死亡，逃無可逃！”
對呀，身在邊關，哪有不死的道理？
田虎恍然大悟。
沒等開口接茬羅青忽然起身，俯視著擠在篝火旁的人群，臉龐被騰空的火焰映照得通紅：“等死是死，逃跑也是死，反正死定了，為何不拼一把？”
“拼贏了，救了皇帝派來的狄指揮使，大家伙一起飛黃騰達。”
“拼輸了，無非一死而已！”
“賊配軍飯都吃不飽，還怕他娘的死嗎？”
他右手食指點向田虎的額頭厲聲喝道：“田虎，你怕死嗎？”
“姥姥！”田虎心里的小火苗瞬間躥起，豁然起身大笑：“哈！老子怕死就不做劫匪！”
羅青微微點頭。
又轉身指向朱八：“朱八，你怕死嗎？”
“怕！咱只怕死的不夠痛快，只怕被餓得半死！”朱八有樣學樣地起身回應，其實……哪有拒絕的資格？
眼前的狠人砍腦袋不眨眼！
羅青指向朗力大厲聲喝道：“朗力大，你怕死嗎？”
“怕死！”朗力大倒是實誠起身實話實說，惹得眾人哄笑時話鋒一轉：“俺怕死之前沒留后，反正活著也沒娘們給俺留后，不如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