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鋒不是主力，而是主力部隊的觸角和眼睛，偶爾還會客串一下誘餌。

身為先鋒官羅青對自己的定位認知非常準確，心底沒有生出爭搶功勛而放棄大局的想法——那是愚蠢的作死。

只是有點小小的不習慣。

不習慣當官！

穿越前，他只是個小小的班副，正經班長都算不上，屬于無腦聽令沖殺在一線的小卒子。

有戰事的時候聽從軍令，拎刀子砍就對了。

沒戰事的時候就是訓練、巡邏、學習、吹牛皮——對戰陣軍略并不熟。

所知不多的那點軍略，大部分來自小說故事和影視動畫，小部分來自軍營生活的耳濡目染。

論統兵打仗的能力，他不如麾下的都頭。

三個都頭隨便挑個出來都比他強。

雖然是古人，那也是連長級別的軍官，積年帶兵自成體系，不是他這種二把刀可比的。

所以，從將虞候晉升到營虞侯成為振武營的主將之后，羅青對麾下的三個都頭保持基本的尊重，并沒有指手畫腳重新調整結構的想法。

騎兵作戰他是外行，不能指揮內行。

他只要發布簡單易懂的軍令，明確表達出他想要達到的軍事目的，剩下的事都可以扔給三個都頭、副都頭、將虞侯去處理。

目前來看磨合過程比較順利。

首先提出劫掠西戎育齡女子的方略在才華方面獲得了麾下九個將軍的認可，平時接觸臉上的表情不再帶有剛認識時候的那種糊弄，開始認真起來了。

然后借著展示掌心雷威力的機會小露一手硬實力，這才徹底打開局面，讓心底還有點輕視上官的九位將軍徹底心服口服。

——他不是幸進之徒，是有本事的人。

軍營的規則就是這么簡單粗暴。

無論是你武力值爆表，還是智慧過人，抑或藏著某種大殺器，只要有讓兄弟們克敵制勝的本事都會獲得尊重。

現在磨合期結束。

到了考驗先鋒官真實水平的時候，突如其來的考驗項目卻顯得過大了點。

三千騎！

還只是西戎的先鋒部隊。

這一仗要是打不好，麾下的九個將軍心里難免又要生出點輕慢，有了輕慢之心，麾下的三百騎那里還能如臂指使？

禍事，也要跟著來了。

和衣而眠的羅青非常清醒，不斷權衡著接下來的取舍。

最好的辦法其實是馬上撤軍返回殺虎口，找到主力部隊，聽從狄青的調遣。

但，他有些不甘心。

未戰而逃，他跟八敗之將李俊茂有什么區別？

總得做過一場，無論輸贏，打出個結果，試探出西戎精騎的真實實力才行。

否則傻呵呵地跑回去怎么交差？

不過這個選擇過于魯莽。

畢竟是三百騎對三千騎，兵力相差十倍。

如果是狄青這種弓馬嫻熟的騎兵將領領兵，倒是可以借助大趙鐵騎鎖子甲的防御優勢沖擊兩波，狠狠給西戎騎兵個慘痛的教訓。

他現在的騎術還沒有那個火候。

所以，目前唯一的選擇是尾隨西戎騎兵部隊，找到合適的機會狠狠咬一口，給對方制造點混亂的戰場判斷。

順便再抓幾個舌頭好好審問一番。

——屬于拖延戰術。

先拖住西戎精騎的先鋒部隊，等待中軍傳令過來再無腦執行任務就行。

突然。

東南方向傳來輕微的震顫，根據經驗判斷應該是有小股騎兵正在快速靠近，大概距離三公里左右。

羅青急忙起身眺望，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遠處山溝里一隊泛著金屬光澤的騎兵正在快速靠近他安營扎寨的山坳。

是自己人。

西戎騎兵穿的不是皮甲就是皮襖，還沒奢侈到穿鎖子甲的地步。

陪在他身側的三位都頭也迅速起身眺望：

“持紅旗，發現敵軍了。”

“哨探前出三十里，敵軍就在三十里之內。”

“天亮了敵軍應該在生火造飯被哨探發現，請將軍下令，起鍋造飯，準備迎戰。”

三個人，三句話。

羅青搜集到了自己需要的所有信息，緩緩點頭：“傳令：起鍋造飯，準備迎敵。”

“傳令：東北方向哨探前出三十里。”

有棗沒棗先打三桿子再說。

西戎精騎的先鋒部隊未必只有一支，真要動手的話，他先得保證己方的安全。

……

殺虎口外二百里處。

距離羅青東南方向三十里處的山坳里。

李昊惡狠狠地甩著鞭子，抽打身穿皮甲的西戎騎士：“沒有敵人，這些尸體是誰埋的？”

他氣壞了。

靠近殺虎口二百多里范圍內的時候，居然找不到一個邊境部族，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直到昨晚來到此處山坳，從明顯跟其他地方不一樣的新鮮泥土下挖出青壯尸體后，他心里隱隱有了不安的答案：大趙鐵騎出關了！

劫掠邊境部族是削弱邊境力量，加強李氏國主一脈統治西戎的主要手段。

但，他劫掠過的部族可不會好心地挖坑掩埋尸體，而是隨意砍殺后任由野狼撕咬，掩埋尸體這種費力不討好的行為只有漢人才會做。

而附近的漢人軍隊只有殺虎口的虎翼軍。

聽說，最近調來個非常勇猛的漢人將領不但敢率軍出關，還打敗了邊境各部落的聯合設計。

如果猜測是真，那就麻煩了。

此番他為先鋒為兄長開路，目標便是那個叫做狄青的漢人大將，殺死此人是此行的最大目的。

倘若此人不在殺虎口，而是流竄與無邊無際的戈壁灘和茫茫草原……那該如何是好？

打不過，人家還不會跑嗎？

狠狠抽了通鞭子，心里的邪火發泄得差不多了，李昊才喘著粗氣住手：“傳令，東西南北各派三路哨探，前出五十里。務必找到趙軍！”

沒用的東西。

從昨晚到現在，已經連番向正東、東南、東北派出四五批哨探卻毫無所獲。

字面意義上的毫無所獲。

沒有找到虎翼軍，也沒有找到邊境各部落的牧人部族，方圓五十里內空無人煙。

仿佛牧人和趙軍憑空消失了。

他這才后知后覺地產生新的懷疑：虎翼軍會不會就在自己身后？

倘若是這樣……那就是好事。

身后大哥率領的西戎主力跟先鋒只有一日路程，正好可以來個前后夾擊。

管殺不管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