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藥不是新鮮東西。

大趙王朝各處都有憑此為生的商賈，每年靠著販賣黑藥制成的炮仗、煙火謀利。

朝廷也養著不少黑藥匠人，專門為禁軍研制各種黑藥兵器。

如火龍。

如火鴉。

如虎蹲炮……花樣挺多，就是不太實用。

真上了戰陣，還不如八牛弩好使。

即便如此，禁軍還是把這些黑藥制成的兵器當成眼珠子珍惜，輕易不肯流落在外。

他這次奉了皇命來延州前線征戰時屢次相求，也未曾討到一件兩件火龍使喚，只能從民間征調部分黑藥工匠入伍自行研制。

但，民間工匠配置的黑藥純屬糟蹋東西。

來到延州前線小半個月也沒見到折騰出點什么好使的玩意兒，錢糧耗費卻極為嚇人。

好在老天有眼。

居然派了個膽大包天又熟知軍陣之道的小年輕給自己，當然得寶貝一陣子。

小年輕不知黑藥珍貴，也不知掌心雷、震天雷威力駭人，居然隨手把配方都送了出來。

這虧不能吃！

咱一定得幫著小兄弟向官家討個公道，讓小兄弟安安心心地給咱虎翼軍再添置些大殺器。

氣死那幫摳搜的禁軍雜碎！

唉，不對，咱也是禁軍出身不能把自己罵進去。

“瞧您說的，這還能有假不成？不過，掌握黑藥配方的幾個工匠是原本隸屬于興武營綏戎堡大青梁烽火哨的幾個兄弟，也算可靠之人，被我強行塞進工匠群里了。”羅青當然不會平白無故地交出加強版黑火藥配方。

他知道這東西在大趙王朝很值錢。

沒辦法。

誰讓他名下只能保留二十個親兵名額呢？

當初跟著他一起假傳軍令，開關馳援的三十一個兄弟都得吃飽飯吧？

精挑細選了二十個身強體壯的親兵后，剩下體質較弱的幾個家伙都塞進了振武營屬工匠里面充數，手里掌握著黑火藥的配方和制作流程。

也算是全了最初的諾言。

讓兄弟們換個活法，活得像個人。

狄青微微點頭，拉著羅青的胳膊直奔山下營地，稱呼從小子上升到將軍再上升到兄弟。

短短七天時間已經徹底認清羅青的價值，不想輕易放手。

有了黑藥配方，什么都好辦。

被虎背熊腰的壯漢拽著胳膊的羅青又掙扎不脫，只能苦著臉一路應付各種詢問趕回軍營。

田虎和吳城兩人笑嘻嘻地牽了棗紅馬，狹齪地跟在兩位主將身后嬉笑，渾不覺自己也早變成了土人。

是夜。

狄青擂鼓升帳，當著所有都頭、虞侯的面，將振武營所屬匠作都和三百精騎劃歸羅青率領。

匠作都下轄六十工匠。

三百精騎由三個都頭、三個副都頭和三個將虞侯共同率領，都是虎翼軍中精挑細選的精銳，也都是臉頰刺字的賊配軍。

羅青這個初來乍到的營虞侯，突然從兩手空空的光桿司令變成了重兵在握的真將軍，感覺恍如隔世。

哥現在手下管著三個連長呢！

還包括三個副連長和三個指導員！

雖然都是賊配軍……拿不重要！

重要的是當官的感覺！

此外，居然還掌握著干系到虎翼軍最核心機密的匠作都。

遇到狄青這樣的主將……真踏馬的幸福。

嗯，先操練起來。

不是操練麾下的兵馬，而是先請三個騎術高超的都頭操練他自己的騎術。

順便再琢磨琢磨應用掌心雷和震天雷的具體戰術應用技巧。

騎兵不是步卒。

扔手雷的時候當然不如步卒那樣輕松，得掌握時機，配合騎術進行才能達到目的。

剛剛體驗到當官感覺的羅青渾然不覺得累，每天操練的滿頭大汗，如果不是為了蘊養馬力，甚至都可以日夜操練。

半月時間一晃而過。

殺虎口關隘附近的山梁由綠轉黃，只需一場肅殺的北風吹拂，就可以正式宣布進入初冬時節。

經過半個月的磨合和蘊養，振武營上下士氣大振，紛紛摩拳擦掌地籌備著下一次攻勢。

背負八敗將軍之名的李俊茂再次歸營。

是好事。

隨副都指揮使而來的還有三千步卒和六百精騎，以及過冬所需的糧秣物資。

“你便是都指揮使大人攫升的營虞侯？”

李俊茂牙疼似的吸著冷氣展開手里的文書，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著羅青。

沒聽說過振武營有這號人吶？

從那冒出來的？

居然敢率二百人出關馳援楞頭狄青，導致毛奴部落一敗涂地，直接傷了根本。

這不合理！

楞頭狄青就算再能打，也不可能率領一千騎追著整個毛奴部落的近萬精騎打，肯定有貓膩。

莫非，毛奴部落識破了父汗和種相公的削兵計劃？

不管怎樣。

一切意外變故都來自于眼前的年輕人，種相公不能不在明面上答應楞頭狄青的請封，把這小娃攫升為營虞侯。

有貓膩更好。

楞頭狄青麾下配個楞頭青虞侯，只會死的更快。

先弄死這兩愣頭青再說，免得破壞父汗接下來削弱其他邊境部族的計劃。

是削弱，不是被殲滅。

這點很重要。

邊境部族的兵力削弱，父汗對西戎的掌控力會越發加強。

被殲滅的話……西戎國將不國。

審視片刻，心里有了主意，李俊茂也不等小娃回稟直接把文書塞進懷里開口勉力：“都指揮使信重與你，命你做個開路先鋒，便要打出我大趙邊軍的威風來。莫要躊躇不前，折損了都指揮使的威名。”

八敗將軍也配指點小爺？

羅青展開手里的文書，確定上面的文字是自己的任命書，確定打印是來自延州府的種相公才敢相信八敗將軍又回來了。

你怎么不去死？

他懶得與其糾纏，索性退到一邊靜候主將吩咐。

余光也在悄悄打量八敗將軍的尊榮。

別說。

還真的挺俊，不是后世那種小白臉子式的俊俏，而是頗為硬朗符合軍中審美的陽剛之氣。

猛然看上去像個年輕將領。

都帶鳳翅盔，身披文山甲，內襯月白絲襖，看上去人模狗樣很招小姑娘喜歡。

可惜，他不是小姑娘。

不看賣相。

軍人嘛，還是得看膽氣和血勇。

事實證明，這兩樣軍人最寶貴的氣質副都指揮使身上都沒有。

白瞎這副好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