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水愿知道這個時候是多說多錯，只能越發惹得爸爸生氣，小聲認錯道：“對不起，爸爸。”

夏父卻越發生氣，揪住夏水愿的耳朵：“你在學校鬧什么事了？老子開車去接你還被罰了一千塊，還差點撞了人，這個月的生活費你也別想要了！”

關鍵是他還記錯了放學時間，等他處理完酒駕再走到學校時，學生都走空了。他白跑一趟。

實際上爸爸根本就沒怎么給過她生活費，反而她晚上和周末去兼職賺的零用錢有時會被爸爸搶去買酒喝。

美名其曰：“幫你攢著當嫁妝呢。”

生理淚水滾落下來，與地上的酒漬混在一起，夏水愿還是低聲道：“我錯了，爸爸。”

夏父還在喋喋不休：“你這成績也就這樣吧，干脆別念了，女孩子家家的念那么多書有什么用？還不是要嫁人的？”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夏水愿，又道：“發育的倒是還不錯，倒不如給老子釣個金龜婿回來，這些年的飯才算沒白喂給你吃。”

夏水愿膚色天生就白，遺傳的她媽媽的美貌，身高169，還算的上高挑，她還未成年，還有再長高的機會，長到一七幾完全不是問題。

一個小巧的空花瓶摔碎在她手邊。

“哭哭哭，哭什么哭，給老子做飯去。”

——

返校的途中，夏水愿會想家，但不是那個一打開門撲面而來酒氣的家。那她為什么想家呢？她不知道，她只是想“家。”

由于她幾乎未進行過任何社交，分班和林曉曉分開之后，她在班上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季山遺勉勉強強算一個吧？算一點點，但不多。

夏水愿幾乎能預測到她接下來的高三生活：

下課了大家三五成群偷偷打小牌到激動時刻“王炸”的聲音能掀翻天花板。或者幾個愛八卦的聚在一起分享這個那個。再或者一小群男生窩在一起給班上女生一一排名。

只有她，安安靜靜的坐在座位上，有些孤獨，有些格格不入。

不止返校途中了，在學校里也想“家”了。

她能預測這樣的日子是因為上學期林曉曉曾因為家事請過一個星期的假，那段時間她的學校生活就是這么過來的。

她的聽力很好，看似在畫畫，其實在偷聽大家的談話。

她向林曉曉袒露自己的憂慮。

林曉曉豎起食指：“簡單，你去多交朋友。”

“怎么交？”

“主動和她們說話。”

“那我該說什么？”

林曉曉扶額：“一言以蔽之，投其所好！”

夏水愿便將這句話當成真理記在心中。

林曉曉見夏水愿疲憊的樣子，問：“你中午又畫畫沒睡覺嗎？”

夏水愿含糊幾句，她并不想讓林曉曉擔心，關于她的家事，除了徒增擔心。并不會有什么改變。而且，林曉曉家里的情況，也沒比她好多少。

就算她不說，林曉曉也能猜到一二，但既然夏水愿不愿意說，她尊重她。

夏水愿到教室時還空無一人，她思考著林曉曉所說的投其所好，在教室內轉了一圈。

這個座位上的人是誰來著？楊映安，是個音樂生，最喜歡彈吉他。或許可以送她一本譜子拉近距離。

這個叫鄭朵，平時說話文縐縐的，整天之乎者也。或許可以送他詩歌集。

還有這個……

夏水愿把第一節課自我介紹時大家所說的興趣愛好都回憶了一遍，再加上自己一早上對大家的觀察，覺得已然是知己知彼必能百戰百勝，她也可以交到很多朋友了！

待她差不多想完，班上同學也都陸陸續續來齊了。

她回到座位上，掏出曉曉給她買的那幾本書的其中一本：《戀愛指南》。

第一章：戀愛的定義。

夏水愿粗略一看，作者以情感層面，心理層面，行為層面等等方面來闡述，洋洋灑灑十幾頁。

但是對于她來說什么用也沒有。

第二章：戀愛前的自我準備。

夏水愿再淺淺掃了一遍內容，大概是關于自我認知與價值的建立。

仍然對于她畫少女漫沒有任何作用。

后面的內容大概也沒必要再看了，肯定也是一堆理論。

她合上書，抬頭看掛在電子白板旁邊的時鐘，已經是下午兩點十四，在兩點半上課前，需要站著朗誦十五分鐘的書。

她從桌洞里掏出語文課本，隨意一翻開，是赤壁賦那一篇。

季山遺卡著時間點，分鐘剛好跳到十五，他的書包剛好放到桌面上。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

女孩已經開始背起了書。

她的聲音像初春的風吹動他頭發那般柔軟，仿佛能隨著那陣風，一直南下，掠過三月的桃枝。

季山遺遞過一小瓶藥膏：“這個藥膏不會讓你留疤。”

女孩臉上的擦傷只是簡單的貼了幾張創可貼。原始棕色的創可貼貼在女孩臉上倒奇跡般不顯得難看，仿佛是刻意的裝飾一樣。

只是女孩的反應有些奇怪，有些小心翼翼的從他手中拿過藥瓶，似乎是害怕碰到他的手。

害怕？

季山遺瞥到夏水愿桌角上放的《戀愛指南》，再一看，她的耳朵還有些紅。

心中明了了。

這是害羞。

他的嘴角上升一個像素點。

“謝謝。”夏水愿道。

他又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粉色的創可貼。

“這個更適合你。”

夏水愿接下：“謝謝。”

很客氣疏遠，遠沒有上午時的可愛靈動。

她轉頭繼續背：“山水相繆，郁……”

頭被輕輕的敲了一下，她聽到季山遺說：“錯了，是山川相繆。”

“哦哦……”她不自在的應兩聲：“山川相繆郁乎蒼蒼……”

這句話有山巒與河流相互交錯纏繞，連綿不絕的意思，雖然作者是用這句話描繪了赤壁周邊壯闊而蒼茫的自然景觀，但是他是不是可以認為，夏水愿是在暗示他？

畢竟夏水愿是水，而他季山遺是山。

交錯纏繞，連綿不絕……

他的嘴角再次上升一個像素點。

果然青春期的女同學心思很難猜，還好他智力非比常人。

夏水愿對季山遺一番離譜的想法全然不知，只是季山遺遞東西給她的時候她察覺到班上其他同學的目光。

她不想被誤會啊。

她腦子里亂糟糟的，連嘴里在念什么都不知道了，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