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玩的哪一出？”

“不知道啊……”

日落西山。

本以為在忙碌了一天之后，終于能回營舍好好休息一晚。

卻不料吃過晚飯之后，福祿再一次不按套路出牌。

又把他們帶到了一間書塾中來。

只不過這間書塾，明顯比他們之前在各自家中求學時的書塾，要大上許多。

而且這書塾中的桌墊，也從原本的矮桌席墊，換成了高桌木凳。

“終于到正經考核了嗎？”

聞著熟悉的墨香氣味，不少士子都露出了陶醉之色。

甚至有些人已經開始摩拳擦掌，準備大展拳腳了。

種地太累，也不是他們所擅長的事物。

筆墨書香才是王道。

等福祿把他們一一分配好座位之后，站在門口的地方，拍了拍手。

眾人的視線也都被吸引了過去。

然后就看到，幾名小宦官，各自捧著一摞高高的東西出現在門口。

“從今日開始，你們在進行第一科目考核的同時，也要進行第二科目的考核。”

嗯？

第一科目還沒完事？

許多士子有所不解。

畢竟在今天下午的時候，最后一批營舍的士子，也都完成了自己的開墾任務。

匯報給福祿，計分完畢了。

現在福祿說這第一科還沒有結束？

只不過許多人雖有疑問，但還是紛紛將其壓下，屏氣凝神的聽著福祿所說的第二科目。

“這第二科目，考驗的是你們的才學。”

福祿高聲道：“具體的規則，會有接下來的先生為你們講。”

“咱家就不再喧賓奪主了。”

“前面的呢，是你們接下來這段時日，每天晚上都要用的書籍，一會咱家會讓人給你們發下去。”

“每人僅此一本，都給咱家仔細照看好嘍。”

說完，福祿便給自己身邊的小宦官遞了個眼神。

心領神會，抱著一摞摞書本的小宦官，各自找好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從前到后，依次將那書本發了下去。

“這是……紙！？”

在看到發下來書籍的一剎那，許多士子就已然不淡定了。

紙張雖然在當下這時代已經存在，但架不住紙張的價格過于昂貴。

即便是朝廷，也只有緊急軍報這種級別的，才有資格使用紙張來傳遞消息。

尋常奏章，用的還都是竹簡。

而在場的士子們當中，除了一些出身頂級大族之人，平日里還用過紙張修習。

其余人，往常用的，也不過都是些竹簡而已。

如今看到這一摞摞白皙的紙張，被裝訂成冊。

如何能叫人不驚訝？

楊修甚至還有些不死心，上手搓了搓這紙的材質。

卻發現這紙的材質，比他在自家用的那些紙張還要好。

他弘農楊氏所能用的紙張，已然是這天底下最好的那一批了。

這小小一個顯陽苑，不簡單啊。

郭嘉此刻也在震驚皇帝的大手筆。

卻忽然感覺身邊，有人正用手指戳著自己。

偏頭看去，就見荀彧正在一臉凝重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書冊。

抬起的左手食指，還停留在自己的胳膊旁邊。

“嗯？文若？怎么了？”

“你的書借我看看。”

“哦，你拿去吧。”

郭嘉不知所以然地將書遞了過去。

隨后自己瘸著一只腳站起，提著自己的凳子，朝著荀彧的方向蹦了兩步后，重新坐下。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荀彧指著兩本書相同位置的字跡，道：“奉孝，你看這書上的字，有何不同之處？”

不同之處？

郭嘉看了看自己的這本，又看了看荀彧的那一本。

卻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來有何不同之處。

“這不是一樣的嗎？”

“奉孝，你抄書的時候，能保證每一次抄的字跡都是相同的嗎？”

！

一語點醒夢中人。

抄書本來就是一件費時間、費精力的活。

哪怕是同一個人在抄書的時候，因為時間的長短，都會對自己的筆跡，產生一些細微的變化。

更不要說這么多本書，肯定不只是一個人在抄。

按理來說，就算是這些書冊上的內容能保證相同，但這具體到每一個字的字跡，應該是有極大區別的才對。

可是眼下這書，相同的地方未免也太多了。

哪怕是你抄書的人精力再好，你能保證這兩頁的字跡完全相同。

下一頁呢？

再下一頁呢？

你就算是神仙來了，你也做不到本本書都相同啊。

“安原。”

“嗯？怎么了？”

“把你的書借我一下。”

不死心的一般，又從崔平那里借了同樣的一本書過來。

郭嘉荀彧兩個人又開始逐番比對。

一頁一頁又一頁。

然后一個赤裸裸的現實，擺在了他們的面前。

完全一樣。

嘶——

郭嘉荀彧兩個人，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

太恐怖了。

紙張雖然讓人驚訝，但相比于這種神乎其神的復制技術，區區一些紙張就遠遠不如了。

畢竟紙張就算是便宜一些，也不過就是大家把原來的竹簡，換成了紙張而已。

讓大家以后能輕便一點。

可是這能復制整本書的技術……

就是不知道這其中的成本是多少。

要是成本貴一些，那恐怕還影響不了什么。

可要是成本低廉……

到時候朝廷將大族所家傳的經典，拿出來復制分發給天下所有百姓……

所謂的經學大族，豈不是不堪一擊？

“奉孝，你可還記得，最開始的時候那位公公說了些什么？”

郭嘉此刻還沉浸在這震驚當中，沒回過神來。

“什么？”

“那公公說，我們如今牽扯的乃是朝廷機密。”

“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

經荀彧這么一提醒，郭嘉也想起來了。

只不過最開始沒人拿這當成一回事。

尤其是在大家發現這，第一門考核科目，竟然是種地之后。

都以為是福祿故意忽悠他們的。

可是現在看來……

這都是實話啊！

“那文若你說，陛下讓我們先接觸這些，目的為何？”郭嘉持著書卷的手都在顫抖。

“我不知道。”

荀彧閉了閉眼睛。

這幾本書對他的沖擊太大。

幾乎已經顛覆了，他前20年所形成的一切認知。

經學大族的地位將被打破。

經典將以實際存在的形式，走進每一戶尋常百姓家。

這對天下到底是好事還是禍事？

“先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