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先生，我也是個法師學徒……”

弱氣的少女，舉起一本書抵在面前，全然不敢與正在撰寫魔法入門指南的維克多對視。

一根包裹著光點的觸須延伸至塞西莉亞面前，上下打量著少女，似乎難以相信這話出自她口。

“深淵意志在上，若一名魔法以太都無法調動的人敢自稱法師學徒，從神靈手中竊取施法特權的阿勒杰，一定會氣得把陪葬的浮空城炸掉。”

“但我真的是法師學徒，不信你看。”

一束火苗從少女白皙稚嫩的指尖燃起，那細微搖曳的光芒，讓人懷疑是否會被一陣風立即吹散。

嗯？

維克多停下奮筆疾書的動作，略帶疑惑打量著違規出現在圖書室中的火苗，暫且無視塞西莉亞略顯得意的小臉，將一個問題道出：“元素巫師？”

元素巫師，俗稱瘸腿法師，這些蛻變于戰斗法師學派的實用主義者，往往會在地風水火中選擇一項專精。

靠著將魔法以太引入身體轉換為對應元素，迅速度過法師相對脆弱的學習階段，但想要突破元素的桎梏往往十分困難，屬于極度偏科的分支職業。

塞西莉亞伸著手指走至書桌旁，炫耀著這份令人羨慕的力量。

可能待在這間圖書室中，面對陌生卻熟悉的蘑菇先生，讓子爵勉強能褪去沉重的包袱，畢竟維克多可是先祖留下的保護者。

“雖然不知道蘑菇先生說的元素巫師是什么，但我已經獲得艾莉森導師的認可，成為巴拉科高塔的學徒。”

“巴拉科高塔……”食指輕點書桌幾次，對現有魔法體系不抱太大希望的維克多，讓塞西莉亞演示一遍所學的法術。

“這里嗎？”塞西莉亞看著堆滿書柜的典籍，這可是家族最珍貴的寶物，不小心點燃了怎么辦？

“我會保證書籍的安全……知識永遠是無價的。”

有了蘑菇先生的保證，塞西莉亞取出隨身攜帶的法杖，那是一根不過手臂長的紫杉木法杖，能保證施法者在狹小空間中使用。

沒有咒語，沒有施法動作，甚至空氣中的魔法以太都極為平靜，一條如蛇的火焰自法杖頂端涌出，旋轉飛舞著撲向書柜中的珍貴典籍。

“沃特法？”

一聲疑惑讓火蛇立即消失，維克多將眼睛湊在契約者的額前，不顧那略帶驚訝的神色，一舉刺入塞西莉亞大腦頭皮層中。

少女舉起雙手想要推開黏住頭皮的黑影，她只感覺頭皮發絲逐漸被寒冷籠罩，驚慌失措中高喊：

“你在干什么嘛，蘑菇先生！”

“冷靜一些，塞西莉亞，你的情況讓我感覺很有趣……究竟是什么讓你們舍棄調動空間中的魔法以太，轉而選擇一種更低效的施法方式？”

“調動空間中魔法的人，那是黑巫師，我是一名遵守法師規章的學徒。”

黑巫師？

維克多將視野從塞西莉亞身體中收回，毫無疑問契約者的身體經歷了一些改造。

與目標是以肉身作為導體，引發魔法狂瀾的正常法師理念不同，她的身體不會無意識汲取周圍的魔法以太。

一顆多余的肉瘤掛在心臟下方，連接給全身輸送鮮血的冠狀動脈，猜測具體作用是配合冥想法過濾掉一些雜質，將純凈的以太輸送至身體各處。

這種效率低下的辦法，維克多只在馬老師口中聽過。

因某位魔鬼大君的力量對一片區域造成嚴重污染，導致本地的法師在冥想時必須先過濾掉空間中與魔法以太糾纏的深淵氣息，否則隨時有靈魂向著深淵墮落的風險。

沒有咒語與施法動作，就意味著僅能使用身體中儲存的魔法，這保證了施法者的安全，卻也限制了施法的深度。

若將自然界視為取之不竭的海洋，即便能撕裂陸地的施法者，面對大海也只能變成可笑蜉蝣，而塞西莉亞體內的魔法以太濃度……應該就是蜉蝣翅膀上的碎屑。

想到魔法以太中略顯粘稠的騷味，維克多感覺越發有趣了。

“解釋一下你所說的黑巫師吧，塞西莉亞。”

稱呼塞西莉亞，說明蘑菇先生的心情不錯，如果是契約者，就說明很糟糕。

少女總結了第一個經驗，將法杖放至書桌，咳嗽兩聲學著導師的原話解釋：

“黑巫師，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瘋子，他們誤以為能自由調動空間中的魔法以太，但無數先賢的經驗告訴我們，貿然使用不經凈化的能量都是錯誤且危險的。

最初你會因跳過冗長艱難的試煉而慶幸，但只要調動空間中魔法以太的數量增多，就越發能聽到那些可怕的呢喃囈語，最后變成一具患有渴魔癥的行尸走肉。”

她眨眨眼睛，看著始終沉默的蘑菇先生，底氣略顯不足：“那個，我說的沒錯吧，蘑菇先生。”

“呢喃囈語……”點頭的維克多示意已經明白了，并放棄繼續撰寫《魔法入門指南——從學徒到傳奇》的念頭。

他有一種預感，這次進入物質位面會比想象中有趣許多。

“你的心臟下方有一顆用于過濾魔法以太雜質的肉瘤器官，我本想直接摘除，這種麻煩的汲取方式會嚴重影響教學效率……”

心臟，下方？

塞西莉亞原本冷白的臉，逐漸從耳根變得紅潤，如果剛才蘑菇先生是在給自己檢查身體，那不意味著全身被看遍了。

她弱弱詢問一句：“那個，蘑菇先生……魔鬼有性別嗎。”

“從近些年對魔鬼生理、心理的研究來看，深淵生物在誕下之初可根據意愿選擇性別，我們尊重每一個生命選擇的權力，不應被一個無法干預的決定而影響終生……

當然，高階魔鬼普遍沒有性別概念，我們誕生自深淵意志，生命體演化出兩性特征本質是為了基因的延續，一種向自然妥協的適應性行為，沒有繁殖觀念的高階魔鬼很難理解為何要劃分出兩種性別。”

一大段抽象難懂的話，讓塞西莉亞修長的白皙脖頸艱難蠕動，勉強咽下一口唾沫。

“嗚，那蘑菇先生是男的，還是女的？”

“你似乎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高階魔鬼，是從深邃意志中脫離的獨立個體，所以沒有性別概念……

但毋庸置疑，從心理層面判斷我是一名標準的男性，這有問題嗎？”

“沒問題。”塞西莉亞在心中瘋狂暗示，蘑菇先生不是人，不用想那么多，他是先祖留給后代的守護者，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萊斯特。

“對了，補充一點……我曾有過一段時間的人類生活，所以你無需擔心魔鬼的思維與凡人不同，按照正常的方式交流即可。”

“所以，你也是個人。”

“你這話怎么像在罵我？”

“流氓！”

捂住胸脯跑出圖書室的塞西莉亞，讓維克多無語至極，一個成熟理智的高階魔鬼會對小丫頭感興趣？

端起關于布雷拉王國密史，維克多專注于想要了解當前的一切，聽著逐漸縮小的腳步聲，不屑嗤鼻。

我只對銀發紅瞳的精靈小姐姐懷有傾慕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