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被盜竊了……

聽到這消息的比爾，面露苦澀的笑容，他在黑曜石護符七天的時效結束前，已經盡可能通過安全，不會被察覺的手段，將大量的食物與藥品送入班戈的聚集地。

那是足夠數百人支撐半個月的總量，足以熬過維克多先生所說的滅絕令時間。

但顯然比爾還是高估了人性的……畏懼，他能在一些人眼中感受到恐懼。

隨著加入班戈的人數越發增多，那些本就害怕食物不足的人，對同伴的警惕心越發濃重，而昨天涌入的上百人浪潮，似乎徹底引爆了這一情緒。

“丟了多少？”

馬倫咬牙爆出一個數字：“二十箱，該死……老倫克和灰老鼠勾搭上，偷偷把存放物資的地方告訴那些家伙了！”

“三十箱嗎……”

比爾長嘆一聲，他預想過這種結果，不夸張的說，這三十箱小餅干和熏肉，足夠讓那些灰老鼠度過漫長的冬天。

而班戈，也將迎來短暫生命的末期……

“需要封鎖消息嗎？還說您……”

“我已經沒辦法把食物弄進來了，馬倫。

我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手腳全是干苦力留下的烙印疤痕，這輩子做過最偉大的事情，就是靠著賣命錢買了一棟二手房子。”

比爾將黑曜石護符從口袋中抽出，看著這塊曾給予他諸多念想的神秘物品，變成細微碎片散落于地面。

鋒銳尖銳的黑曜石碎片，一點點滑入比爾的心靈，受困于瘟疫中的人，最終忍不住回想起霧尼的話，他或許應該拒絕維克多先生的誘導，做個被家人、鄰居尊敬的先生……

“但您是班戈的領袖，唯一愿意幫助我們的人！”

馬倫堅定的口吻，讓比爾心臟顫動，但他依然對此滿是懷疑：“你看到了，我連食物都沒辦法管好……”

“那不是您的錯！”

比爾擺著手，悲傷之中嘆息道：“將消息傳出去，把最后的食物先發給老人、孩子、孕婦。”

“先生！”

“按我說的做。”

喧囂隨著馬倫傳出的消息浮現，那些本就對班戈理念有所懷疑的人，推翻取暖的火盆，又拆下臨時搭建的門板，抵在馬倫面前，以生命最快的速度，涌入存放食物的儲物室，將內里的東西一掃而空。

比爾站在角落，靠著墻壁默默注視努力的一切變成泡影……

多數人離開了，就連缺乏行動力的老人和孕婦，也知道沒了食物，這里不過是一處彼此提供心理依偎的巨大棺材。

“心灰意冷了嗎……小家伙。”

霧尼輕浮的語氣，在肩頭傳入比爾的耳中，他抱胸默默凝視紛亂的大廳，還在收拾家當與爭奪資源的人群，無比失望。

“有一些吧，看來我這個醫生并不比圖斯診所好到哪去，呵呵。”

“理想主義者通常來說散發著一種味道——失敗，我無數次在歷史中嗅到過他們的氣息，他們一次次失敗隱藏在時間長河之中，卻總會被后人拾起，繼續重復著失敗。”

霧尼偏過頭，黑中泛紅邊的眼眸，顯得格外深邃：“啊，但很多時候，理想主義者的存在會讓一切變得更為有趣……向我許愿吧，比爾。

你能扭轉這一切，讓這些該死的家伙服從于你的意志，僅是一個念頭，他們就會乖乖回來，跪倒在你的面前。”

“不了，比起人上人的滋味，或許我還是愿意回公司做個搬運工……運氣好的話，找個不美不丑的老婆生幾個孩子，這輩子也算過上些幸福生活了。”

自嘲的笑容，隨著霧尼身影淡去，比爾向著出口邁出腳步而停下。

他驚訝看著兩側清澈而信任的目光，并非所有人都離開了，一些人明知道食物已經被偷竊大半，卻依然留在班戈，坐在長椅上等待他的出現。

“為什么？”

比爾張開雙手，難以置信問道：“已經沒有食物了，我自己也要想辦法躲過瘟疫的影響，難道你們愿意待在這間棺材里等死嗎？”

沉默的人群，讓他變得有些惱怒：“聽著，再過不久，滅絕令就會抵達費洛爾區，留在這里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炮管子盯上，一炮把你們全部送上天！

去下水道，去地下墓穴，去哪都好，就是別在這里等死！”

“先生……您說過的，班戈的宗旨，是在肉體和靈魂飽受折磨時，人們能夠互相幫助。”

馬倫沉悶回應，也沒在乎比爾震驚的神色，手探入懷中，將一塊三指粗細的熏肉遞給旁邊抱著孩子的孕婦。

“吃點吧，如果麥克知道他的兒子沒奶喝，死了也肯定罵我的。”

“謝謝。”孕婦低聲道謝，看著襁褓中的孩子，輕聲說：“小麥卡，快謝謝馬倫叔叔。”

孩子沒有哭鬧，朦朧睜開了眼睛，純真無邪的眼眸，讓比爾內心直打顫。

襁褓中的孩子，向馬倫張開了稚嫩的雙手，漢子將他抱住，慈愛哼唱著墨洛爾的歌謠。

“聽吧，聽吧，風在荒野中拂過，那是我們先輩馳騁過的大地……”

比爾握緊了拳頭，他環視一圈還留在聚集地的人，總計還有六十七名。

“馬倫！帶幾個兄弟，我們去找食物！胡德，收拾東西，班戈已經被盯上，必須換個地方。老胡司，照看孩子和孕婦！”

“是！”

重新振作的比爾，開始了新一輪的行動，他這次不再奢求于盡可能拯救更多的生命，如果那些偷竊、離開的人認為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那就如此吧。

他現在想做的，是讓這些愿意相信他，愿意相信班戈的人活下去。

當比爾站在荒涼的大街上，用布條捂住口鼻，期頤于這點簡陋的防護措施，能抵擋瘟疫的侵蝕時，一只始終待在路燈之上的烏鴉，張開如黑夜的雙翼。

“這次幫助是無償的，小家伙，我已經嗅到你身上名為失敗的氣味了，但還是期待著……”

霧尼從黎明的曙光中起飛，指引比爾向著他渴望的地方前進，任何一點猶豫，都會引起思維的劇烈變動。

而旁觀一切的觀察者，或許會用無數種方式，引誘比爾的思維產生變化，它很期待見證他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