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效藥研發成功的消息,讓費洛爾區燃起名為希望的火花,有幸躲過黃血病前幾日襲擊的受疫者,在懷爾德醫生與安潔莉娜的不懈努力之下,成功辦成了……
行尸走肉。
他們恢復了正常,生命體態遠比患病之前健康,除健壯有力的身體外,與一具強壯的尸體沒有任何區別。
無神雙眼與無意識呢喃,對外界毫無反饋的神經,僅能依賴肉身本能完成進食與排泄……這完全是一具會動的植物人。
安潔莉娜無法理解,她分明感知到受疫者的狀況恢復正常,離魂癥常有的靈魂缺失情況并未發生,從任何角度來看,游蕩在圖斯診所中的肉塊都應該變回正常人。
“你看到了嗎?安潔莉娜,我們成功了!我和你,特別是你,戰勝了可怕的瘟疫!”
懷爾德醫生熱情與肉塊握手,用力搖晃的姿態似乎也不擔心對方的手臂整個脫落,他眼神閃爍著激動的淚花,難以置信卻又深信這一切的必要。
“懷爾德,你瘋了嗎……”安潔莉娜首次,以無比疲倦的語氣,指著醫生握住的病人:“他治好了黃血病,可結果卻變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你的特效藥有問題,很可能引發了變異癥狀。”
“你不能懷疑我,該死的!他們已經恢復健康了,難道你見過比他們還要健康的人嗎!”懷爾德歇斯底里的吶喊,似乎在否認心中的懷疑,他慢慢松開病人的手掌,垂下頭喃喃自語。
“對,他們已經恢復健康了,我的工作是治好疾病……我們做得很好,特別是安潔莉娜,沒有她的鼓勵和幫助,我不可能堅持到現在。”
“對的,對的……我必須把這成功分享給所有人,如果黃血病都能治好,這世界就不存在醫學無法解決的問題,我已經獲悉了真理。”
安潔莉娜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她忽然感覺幻境變為了顯示,所有游蕩在圖斯診所的受疫者,與懷爾德的目光一齊看向自己。
那顆象征希望與拯救的大樹,隨著懷爾德醫生的執念,化作了在恐懼與迷茫中催生出的絕望。
“你會陪著我,對嗎……安潔莉娜。”
“誰讓我,和你一樣,是個醫生呢……”
安潔莉娜長長嘆息,徑直走向絕望之樹的根源——懷爾德醫生,正如霧尼所言,她必須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
費洛爾區的另一頭,剛剛將一箱物資送入聚集地的比爾,平靜傾聽一個孩子的話。
“先生,圖斯診所里的人,都變成了……我不知道怎么說,他們給我的感覺像是會走的樹,每個人都傻傻坐在地板曬太陽,沒人說話,也不會動。”
小孩流著清鼻涕,帶著害怕詢問:“我們會變成這樣嗎……”
“不會的,我保證。”比爾從懷里拿出一塊麥芽糖,交付給童子偵察隊的老大:“去找個地方休息會,等會你還要幫先生們做事呢。”
“嗯,好的,先生。”
小孩歡喜接過麥芽糖,他不知道比爾是從哪弄來的東西,但很多人都知曉,這位先生是個好心人。
比爾坐在樓梯臺階上,獨自沉思著幾天以來的收獲與情報。
他放棄了偷渡救人的念頭,這缺乏實際意義,如何判斷誰值得被救,誰應該被放棄,這只能由神來決定。
比爾自認是個沒有獨特之處的凡人,沒有資格決定他人的生命。
比起維克多先生……他無意冒犯,但比爾有一種模糊的感覺,維克多并不在乎誰的生死。
對維克多先生而言,生命僅是一串書寫在紙面的數字,正面是生,反面是死,他無心決定誰的生死。
而這種心態,也讓維克多先生絕不會親自干涉任何事情。
比爾沒有這種冷漠的心態,將生命視為一串毫無關聯的數字,他寧愿做個無名的工人,也不想變成人們眼中的希望……
但實際情況很糟糕,他僅是想給待在費洛爾區的人們提供一些幫助,食物、水和簡單的醫療藥物,并號召人們團結起來,有序搭建一座能相互幫助的庇護所。
他并沒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充其量不過偷偷運來一些食物和藥品,在他們陷入困境時,說幾句安慰鼓勵的話。
身形高大的男人,從溫暖的房間中走出,見到坐于臺階上的比爾,目光中滿是高興。
“先生,我們需要您的指示,又有一批人想要加入班戈。”
班戈,墨洛爾語意為互助,一個被遺忘許久的古老詞匯,也是當前比爾管理的四十人小團體的名稱。
傳達消息的男人,忽然變得有些氣憤:“但其中有些人,是……灰老鼠。”
“馬倫,還記得我說的話嗎,相信你內心的道德正義,絕望面前,每個人都希望得到幫助。”
“但他們很壞,很可能……”馬倫欲言又止,看著比爾疲憊的神情,艱難說道:“會把我們的東西偷走。”
“如果幾塊餅干,一瓶水能知曉人的本性,我相信這是值得的。”
比爾拍拍大腿,揉搓眉眼提起些精神,他帶著馬倫下到班戈聚集地的入口。
在見到一個個面黃肌瘦的人時,沒有詢問任何事情。
一塊塊能夠充饑的餅干,由比爾親自有序送到人們手中,馬倫跟著分派鹽和熏肉,他沉默得仿佛這是一件毫無爭議的事情,不會有幫助在實施之前,詢問代價是什么。
饑餓,讓所有將食物卷入腹中,他們人數眾多,足有五十余人,在吃飽后能迅速將馬倫抱著的木箱奪走,但沒有一個人這么做。
比爾站在入口的階梯上,見到一雙雙漸漸燃起希望的目光,以重復過多次的口吻說道。
“我是比爾,和大多數瓦爾德拉達人一樣,沒有姓氏,你們可能聽過我的名字,一個從老鼠窩離開的幸運兒……
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和領袖,和你們一樣,都被困在了這場瘟疫里,很多人在等待市政廳的救援。”
“當然,我不能否認這是必要的,但顯然這救援的時間有些過于漫長……漫長到即便我們從這場瘟疫中活下去,余生也會生活在對它的恐懼中。
班戈,這不是一個具有實際目地的組織,很可能在瘟疫結束時就會解散,各自回歸平凡而忙碌的生活,但在此之前,我希望每個受困于瘟疫,肉體與靈魂都飽受磨難的人,都能為彼此提供幫助。
這幫助沒有回報,因為你的付出已經是回報,我們在彼此之中感受到溫暖,并以此為信念活下去,健康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