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
一聲電話鈴響，驚醒了在值班室的林曼笙。
“喂，你好......丁主任在開會，我是機要秘書林曼笙，有什么事情可以由我代為轉達。”
“林小姐......”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林曼笙急忙嚴肅了起來。
“藤原課長，很抱歉，沒有聽出是您的聲音，請您見諒。”
藤原抓著電話，眼睛卻死死地盯著紙上那四個位置：“林小姐，請轉告丁主任，對新閘路、福煦路、貝當路上的中藥館進行布控，對圣母院路的教堂進行搜查......”
“好的藤原課長，等丁主任開完會，我立即轉告。”
藤原健次掛掉電話前，聽到聽筒對面傳來一陣“沙沙”的寫字聲響。
陸沉舟的手心此刻已經滲出細微的汗水......
“陸桑，今天十分感謝，好好休息，改日我們再下棋。”
藤原轉身一臉笑容，今日之事若無陸沉舟最后拿出來的照片，軍統聯絡點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有新的線索。
“大佐閣下客氣了，那沉舟先走一步，就不叨擾閣下了。”
從特高課出來的時候，殘月已經爬上了夜空，陸沉舟開著車駛出了憲兵司令部......
林曼笙早早在76號門口等著，姑奶奶的臉上略顯一絲不快。
突然，遠處明晃晃的亮光照射了過來，她別著扭過頭去。
“林大小姐，不好意思，在特高課耽誤了一些時間，來遲了，還希望大小姐高抬貴手。”
陸沉舟急忙下車，陪著一臉笑容，在林曼笙身邊小心翼翼地說道。
“噗嗤~”林曼笙笑了一下：“好啦，我知道你今天在憲兵司令部，但是也得懲罰你一下......”
“行，林大小姐隨便懲罰，沉舟認罰！”
“那就罰你陪我去百樂門喝酒！”
“遵命！”陸沉舟一溜小跑，打開車門，“林大小姐，請上車......”
夜幕降臨，繁星閃爍，人只需要站在遙遠處，一眼便可看到百樂門鋼塔頂上熠熠閃亮的燈光。
政府的達官顯貴、日本的將佐財閥、各類身著華麗的名媛淑女以及各類社會名流，時常在這里出入。
“林小姐，請！”
陸沉舟拉開車門，伸出左手，迎接著林曼笙。
場中的樂隊正在演奏《夜上海》，舞池中漂浮開絲絲縷縷的輕歌曼舞。
粉香撲鼻、婀娜多姿、身姿綽約的舞女與前來作樂的貴客在舞池中飄然欲仙。
陸沉舟與林曼笙在三樓的包房內，既可以俯瞰下方的百樂門舞池大廳，又有一個相對清幽的環境，可以避開他人耳目。
伴隨著外面的樂曲，陸沉舟左手的食指在桌子上叩擊合拍。
“長長......短短短......短短......長長長......長......”
這些音樂的節奏，在她的腦海中漸漸匯成一段波頻：
【739 281 095 458 776 388】
當手指隨著最后一個音符而停止的時候，腦海中拼接起來的波段，讓林曼笙后背直冒冷汗，她太熟悉這個頻率了。
......軍統上海區“夜梟”小組的緊急聯絡暗碼，去年冬天由她親自設置的解碼本，時至今日還存放在霞飛路匯豐銀行的保險柜里。
“你...是怎么發現的？”林曼笙有些難以置信，陸沉舟剛剛回國不到兩天，七組的暗碼就已經被他知曉，只能說明一點......
這條暗碼已經擺在了梅機關和特高課的明線上，所以陸沉舟這個經濟調查科科長才能在第一時間看到這些內容。
“76號，你舅舅的辦公桌上...”
果然，正如林曼笙所料，即便沒有這串暗碼，軍統的暴露也只是時間問題......
“曼曼，丁默村明顯比我們想象中更加難對付，【甲】種絕密文件一般都在他辦公室的抽屜中吧？”
陸沉舟從今晨丁默村拿出照片的瞬間就已經明白，此人的警惕性非常之高，即便是自己的親外甥，他也會有所防備。
林曼笙點了點頭，說道：“機要室里所有的【甲】種絕密文件，都是由他親自放進去的，連我都不知道他放在了哪個柜子里。”
“那機要室的鑰匙？”
“有三個柜子的鑰匙不在我的手上，是由他親自保管的，連李主任都沒有！”
“李世群？”陸沉舟有些驚詫，李世群作為特工總部二把手，他竟然沒有機要室核心柜的鑰匙，著實有些說不過去。
“是的，畢竟丁默村是李世群的老上級了......”
“那這就沒錯了......如果我不是借著武藤久利的推薦信，攀上了藤原健次這個關系，等你我見到這些內容的時候，軍統上海區已經不復存在了......”
林曼笙聞言渾身震顫，作為丁默村的外甥女，她清楚特工總部的行動速度。
同樣作為軍統臨澧班畢業的優秀學員，她也知道上海區對于軍統、對于戴雨農來說意味著什么。
“現在劉高遠叛變了，軍統四個聯絡點暴露......沉舟，我們怎么辦？”
林曼笙伸出手緊緊握著愛人，這是陸沉舟自認識她以來，第一次從她的臉上看到驚慌失措的表情。
陸沉舟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一直摩挲著手背，還沒有等開口，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什么事情？”
“您好，先生，您的牛排好了......”
“請進！”
待服務生走進來后，陸沉舟看著盛有牛排的盤子中那一根綠色的迷迭香，
忽然說道：“曼曼，還記得上次在老家的時候那種草藥嘛，和迷迭香很像呢。”
林曼笙心領神會，抬眼瞥了一眼服務生，稍微提高了幾分音量：
“還真是，我記得上次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回老家采的草藥，吃完身體當下見好。”
“你呀......”陸沉舟伸出右手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一點都照顧不好自己的身體。”
林曼笙嘿嘿笑了一聲：“哼~現在你回來了，難道還會照顧不好我嗎？”
陸沉舟看著服務生，突然問了一句：“哪里有販賣中草藥的地方？”
服務生聞言一愣，下意識地說道：“貝當路那家福壽堂就不錯。”
陸沉舟微微頷首，表示感謝。
等服務生走后低聲說道：“得想個辦法，把緊急撤離的消息遞給老張......否則不僅上海區不保，我們也會暴露！”
林曼笙思來想去，貌似除了直接去藥店，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將情報傳遞出去了......
待二人走出百樂門時，林曼笙突然提議要坐黃包車，陸沉舟攤了攤手，拿自己這個未婚妻一點辦法都沒有。
黃包車穿行在上海的大街小巷，深秋夜晚黃浦江的風還是將整座城市置于寒冷之中。
陸沉舟環顧四周，拉車的車夫扭頭瞥見他東瞅瞅西望望的，于是好心提醒：“先生，我們車上是今日的《申報》的。”
他在車上翻找片刻，發現了車座下面的《申報》。
突然，在報紙上一則刊登股市行情的金融版面引起了他的注意：
......股市行情要靠數據作為支撐，而情報的傳遞也需要數字組成頻段暗碼......
“師傅，這張報紙我可以買了嘛？大晚上的也沒有賣報的，我想看看股市行情啊。”
人力車夫頭都沒有回：“先生，送給您了，明日一早又該放著新一天的報紙了......”
靜安寺路轉角咖啡館的霓虹燈下，股市行情一欄第三行“亞新商行股價3.75元”處折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