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田玉修長的手指已經扣住了背后的劍柄。

她眼中寒芒乍現，周身驟然迸發出凌厲劍氣，將酒肆內的空氣都割裂出細微的嗡鳴。那劍氣如實質般直逼圓志和尚，卻在距離和尚三尺之處如同撞上一堵無形墻壁，再難寸進。

兩人氣勢劍拔弩張，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田玉明顯處于下風。她白皙的額角滲出細密汗珠，握劍的手背青筋隱現。練氣九層的修為，與圓志相比差了不止一籌。

蘇陽夾在兩人中間，從始至終沒有任何動作。

天眼通。

蘇陽瞳孔微縮。

地元界的佛門亦有此等神通，相傳佛陀菩薩的天眼能洞見三世因果，甚至精確預見眾生在三十一界的輪回流轉。

尋常修士唯有通過苦修破除無明執念，方能逐步開啟天眼神通。

這天眼通的能力，理論上與修為無關，全憑心境修為。地元界歷史上，甚至出現過毫無修為的凡人頓悟天眼的先例。

但眼前這和尚，當真具備窺見未來的能力嗎？

自從領教過孫乾那老狐貍的手段后，蘇陽現在做任何事都習慣留個心眼。

不過此時此刻，他并不打算與圓志正面沖突。最好是能讓田玉和圓志先過過招，他好在一旁觀察兩人的真實水準。

然而田玉顯然不會讓他如愿。她忽然轉頭，馬尾辮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玄陽道友，你可聽清大和尚說什么了？還不快來助我？”

話音未落，她又直視圓志，眼中戰意未消：“大師，我敬重你的為人。但我們劍修從不信什么命中注定。縱有千難萬阻，自當一劍破之！”

話雖說得鏗鏘有力，田玉卻漸漸收斂了劍氣，那柄出鞘三寸的寶劍也緩緩歸鞘。

書上總說劍修寧折不彎，寧死不屈。現在看來，盡信書不如無書啊。蘇陽暗自搖頭。

見打不起來，蘇陽終于開口：“圓志大師，敢問未來可否改變？“

圓志點頭道：“自然可以改變，否則貧僧也不會在此阻攔二位了。”

“既然您已將未來告知我們，那未來必會因此改變。”蘇陽指尖輕叩桌面，繼續逼問：

“說不定我們此番下墓，反倒能逢兇化吉。相反，若您此刻與我們交手，致使我們帶傷前往，那結局才真會如您所見。”

圓志聞言雙目圓睜，眉頭緊鎖，嘴唇微動似在喃喃自語，陷入了深深的糾結。

田玉見狀，立即松開按在劍柄上的手。她一把抓住蘇陽的手腕，不由分說便拉著他往街角菜市方向疾走。

“田道友，可否松手？“走到街角，蘇陽突然駐足。他低頭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似笑非笑：“你該不會是故意要握我的手吧？“

田玉面不改色的松開手，毫無語氣起伏的說道：“玄陽道友是用劍的吧？你虎口和指腹的劍繭，可不是一兩年能磨出來的。”

“略通劍術罷了。”蘇陽輕咳一聲，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他目光轉向身后，只見阿瓔正跌跌撞撞地追來。

原來蘇陽被突然拉走時，小啞巴完全沒反應過來。

等她回過神，兩人已經走出老遠。此刻她氣喘吁吁地跑到近前，小臉漲得通紅，額前的碎發都被汗水打濕，粘在臉頰上。

她一把抓住蘇陽的衣角，生怕再被落下似的。

“我還要置辦些吃食，就不與田玉道友同行了。“蘇陽微微拱手，語氣疏離而客氣。

田玉一個箭步擋在前方，青絲隨風輕揚，臉上堆著明媚的笑容：“別著急走嘛。我正愁無人作伴游覽平川縣，玄陽道長既是本地人，不如帶我領略一番此地的風土人情？”

她說話時眼波流轉，刻意拉長的尾音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我也是初來乍到，對此地并不熟悉。”蘇陽淡淡回應，目光已經轉向街邊的雜貨鋪。

他開始仔細挑選下墓所需的物品，修長的手指在貨架上輕點：朱砂要選色澤鮮亮的，蠟燭需用特制的白蠟，黃符紙必須質地均勻…

除了這些，他又額外購置了糯米和黑狗血。這

兩樣并非食物，而是專門對付僵尸的物件。雖然張乾提供的情報中并未提及墓中有僵尸，但圓志和尚描述的死亡場景，他是被黑色利爪貫穿胸膛，顯然不是尋常鬼物所為。

結合他曾經誤入古墓的經歷，這種百年老墳里，極可能藏著僵尸。

糯米是用來制作黑驢蹄子的。這并非真正的驢蹄，而是用特殊工藝制成的糯米制品，因其烏黑發亮、形似驢蹄而得名。

這本是茅山秘術，隨著歲月流轉才漸漸傳入民間。也只有這種經過茅山秘術作用過的糯米，才會擁有對付僵尸的作用。

“糯米…黑狗血…”

田玉湊近觀察，鼻尖幾乎要碰到那些物品，她挑眉露出促狹的笑容，“玄陽道長的口味倒是別致。“

蘇陽不動聲色地揉了揉阿瓔的發頂，小丫頭正仰著臉好奇地看著他們：“小孩子長身體，買些補品。”

他說得面不改色，阿瓔卻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田玉顯然不信這番說辭，但任憑她如何猜測，也想不到這些尋常之物竟能克制僵尸。她鍥而不舍地跟在蘇陽身后，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蘇陽突然駐足，轉身時衣袂翻飛：“我該回道觀了。田玉道友莫非還想留宿不成？”

田玉臉上這時卻浮現兩朵紅暈，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實不相瞞，方才為救濟那嬰孩，我已將銀兩盡數給了圓志大師…”

她抬眼偷瞄蘇陽，聲音漸低，“若玄陽道友不嫌麻煩，可否讓我小住一晚？”

蘇陽瞇起眼睛，從懷中掏出一兩銀子：“這些權當借你的，記得歸還。小丫頭怕生，道觀不便留客。”

說完，他牽起阿瓔轉身便走。小啞巴踉踉蹌蹌地跟著，不時回頭好奇地張望。

身后，田玉站在原地未動，右手緊握劍柄，骨節發白。直到蘇陽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才緩緩松開手，劍鞘發出咔的一聲輕響。

“真是謹慎！”她輕嘆一聲，自言自語道，“等進了古墓再觀察不遲。這乾坤衛辦事效率也太差，至今查不出這蘇陽的底細，害我不得不親自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