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髓移植倉最后一次開艙時，小川腕上的機械表停在凌晨四點二十一分。這是產房記錄妻子心跳歸零的時刻，也是新生兒第一次啼哭的時間。護士說排異反應暫時休眠，就像臺風眼經過時的短暫平靜。

周振海背著兒子走過醫院連廊，租來的電動三輪車上墊著學區房交易合同。小川突然指向天空：“爸，我們的吸頂燈！“

舊居民樓群像退潮后的礁石，成千上萬的窗戶里亮著不同年代的燈具。那些前任房客遺留的星光在雨夜里起伏，如同跨越時空的接力賽。后視鏡里，兇宅買家夫婦正撐著傘站在住院部門口，女人的絲巾上是燃燒的向日葵圖案。

“陳師傅，能繞道翠湖苑嗎？“周振海握緊車把。后座的孩子已經睡著，掌心還攥著帶血的中國結。他們最終停在小區對面的便利商店，凌晨五點的烤腸機騰起白霧。

小川蹲在陽臺給流浪貓包扎爪子，動作嫻熟得像給輸液管打結。

貓崽頸圈上別著的東西讓周振海瞳孔驟縮——是兇宅鑰匙，齒痕還粘著當年他咬下的血漬。

“黑板擦帶我找到的。“

孩子舉起貓爪指向西南方，“它總往翠湖苑方向跑。“

保安亭傳出早間新聞：“...我市首例胎盤干細胞聯合移植案例獲突破...“周振海把最后半根淀粉腸掰碎喂麻雀。

社區衛生中心給周振海配了輛二手自行車。

送藥筐里裝著鄰居們塞的禮物：王阿姨繡的向日葵坐墊，快遞站老板修的機械表，還有護工兒子淘汰的初中課本。

車鈴鐺是特制的，一按就響“爸爸回家啦“——這是小川用病房呼叫器改裝的。

他們穿過法拍市場時，拍賣師正流拍那套兇宅。

人群突然騷動，有人指著開裂的墻體驚呼。霉斑在潮濕空氣里舒展，竟呈現出胎盤干細胞的結構圖。

周振海摸出始終沒扔的購房合同，發現條款縫隙里藏著妻子寫的化學方程式——正是此刻在墻面顯影的分子式。

“回家。“小川突然說。這個詞像把鑰匙，轉開了周振海銹蝕的淚腺。

孩子腕上的機械表開始整點報時，這是移植成功后第一次準確走時。

表盤背面，妻子刻的“21g“正在晨光中融化，變成“2→1“的數學符號。

櫥窗電視正在播放學區房廣告，鋼鐵俠徽章在晨光里微微發燙。二手房陽臺的燕子窩下，前任房主藏的奶糖終于化成琥珀，螞蟻們正搬運著甜味基因向未來遷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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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車碾過梧桐葉的影子，后座的小川突然舉手接住什么。陽光在他指縫間流轉，那是從拍賣場飄來的契約碎片，上面妻子七年前的字跡正在顯形：

**“當房屋變成病歷，就讓愛成為不動產。“**

出租屋的窗臺上，三顆夜光星星在白天也亮著。那是小川用最后三粒靶向藥膠囊做的，此刻正與社區衛生中心的燈牌、母校天文臺的射電望遠鏡、以及千里之外翠湖苑的陽臺，組成等邊三角形的導航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