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古董店后院，林九歌正用艾草汁清洗焚玉刃。刃身石銹突然剝落，露出底下新刻的甲骨文——“癸卯卜，石開眼，青燈滅“。

白小綰遺留的蛇紋護腕突然收緊。他循著感應掀開地磚，發現埋著的玉髓鈴鐺正在滲血。當血珠滾入艾草盆時，水面映出駭人畫面：三百石人跪拜無字碑，碑頂坐著個戴白小綰面具的青燈使。

“九歌少爺。“柳七娘的聲音從墻頭飄來。她殘魂抱著的破鼓突然自燃，火中浮出半幅黥面刺青：“石人要借你的眼...“

話音未落，后院石凳睜開雙目。粗糲的石頭嘴唇開合，吐出帶著回音的殄文：“寅時三刻，青燈照骨處，有故人候。“

焚玉刃發出預警蜂鳴。林九歌追著翻墻而去的石凳殘影，在巷口撞見支青燈隊伍。十八盞燈籠照出滿地石籽，每顆石籽都在滾動中長出五官。

“林御史接燈。“掌燈人拋出盞青燈，火焰里裹著白小綰的耳墜，“故人說，你欠她一支未跳完的祭舞。“

石籽突然暴起。林九歌揮刃斬碎三顆，碎石卻粘合成人面骰。當骰子停在“兇“字面時，整條街的石板路睜開密密麻麻的眼睛...

焚玉刃斬碎第七顆石籽時，林九歌的腕甲已覆滿石鱗。青燈使者的銅鑼在巷尾炸響，滿地石眼突然淌出粘液，將石板路融成沼澤。他摸出白小綰遺留的耳墜擲向燈影，墜子卻穿過虛影釘在黥面巫的骨杖上。

“御史大人好眼力。“巫祝掀開兜帽，面頰刺青正是柳七娘鼓面裂紋的拓印，“青燈照骨需借三分魂...“骨杖尖挑著張人皮面具，赫然是白小綰出嫁時的容貌，“...您舍得嗎？“

石沼中伸出無數手臂。林九歌旋身避開抓握，靴底卻被粘液蝕穿。當他的血滴入沼澤時，石眼突然集體轉向人皮面具，瞳孔中映出段記憶殘片——白小綰跪在無字碑前，將焚玉刃刺入石人天靈蓋。

“寅時到！“青燈使者齊聲高喝。沼澤瞬間凝結成石鏡，鏡中浮現人面崖全景。三百六十張哭臉中的一張突然轉向林九歌，石唇開合間吐出帶血玉髓：“...婚書...缺你名...“

黥面巫的骨杖刺破石鏡。林九歌在裂縫中看見真實的人面崖——那些哭臉正在融化，石漿里裹著青丘狐尾形狀的青銅器。當他想湊近細看時，腕甲石鱗突然暴長，將右臂拽向鏡中世界。

“以魂刻面，可窺天機。“巫祝割破掌心，血在虛空畫出甲骨占卜符，“御史大人敢不敢...“

焚玉刃突然自鳴。林九歌斬斷石鱗，刃尖挑起占卜符拍在左臂。刺青成形的瞬間，人面崖哭嚎聲穿透鏡面，他看見每張石臉眉心都嵌著塊御史令碎片。

青燈使者拋出十八盞燈籠。火光凝成囚籠時，林九歌臂上黥面刺青突然發燙。甲骨符文化作鎖鏈纏住骨杖，他借力躍上屋檐，卻發現瓦片全變成了微縮石人臉。

“戌時三刻，石人開眼。“巫祝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御史令該歸位了...“

懷中的玉髓鈴鐺突然炸裂。林九歌接住飛濺的碎片，發現每塊都刻著人面骰的卦象。當他把“兇“字碎片按進焚玉刃缺口時，刃柄石銹剝落處露出白小綰的血書：

見石人哭

速毀己目

遠處傳來第一聲雞鳴。青燈隊伍瞬間消散，街道石眼齊齊閉合。林九歌跌坐在古董店門檻上，發現左臂黥面刺青已蔓延至鎖骨——那正是人面崖缺失的那張哭臉輪廓。

焚玉刃割破第四盞燈籠時，林九歌嗅到苦艾燃燒的焦香。青燈使者黑袍下伸出石質觸須，每根須尖都長著縮小的人面崖哭臉。他翻身躍上牌樓，檐角銅鈴突然齊響——鈴舌竟是白小綰消散時遺留的耳墜！

“御史大人竟不識故人遺音。“青燈首領從霧中現身，面具下飄出的卻是柳七娘聲線，“子時過半，該驗貨了。“

林九歌甩出黥面刺青灼燒的右臂，甲骨文在虛空凝成困陣。首領袖中抖出支骨笛，吹出的音調正是牧野焚天時白小綰哼過的小曲。石質觸須聞聲暴長，將牌樓纏成繭狀。

“三姑，收手吧。“林九歌斬斷觸須，碎石化作帶刺青的人面骰，“石人族蘇醒第一個要吞的，就是你這種半傀人...“

骨笛突然炸裂。首領面具應聲而碎，露出的面孔讓林九歌險些脫手焚玉刃——那分明是年輕時的白小綰，只是雙瞳漆黑如墨，眼尾蔓延著石紋。

青燈黑市的磚墻突然睜眼。萬千石目注視下，林九歌的黥面刺青爬滿脖頸。當首張石嘴咬住他腳踝時，懷中的玉髓鈴鐺殘片突然發燙，映出段被篡改的記憶：

人面崖底，白小綰將黥面巫的骨杖刺入心口，石漿裹住她半身時輕喚：“九歌，記住青燈照骨處...“

“那是石人族篡憶術！“真正的柳七娘殘魂從燈籠里鉆出，魂火點燃首領衣擺，“快找鎏金頭面！“

焚玉刃感應到呼喚，劈開地磚露出暗河。林九歌在河底石棺中找到頭面，卻見內側刻著初代御史的絕筆：

綰綰飼石日

焚玉斷契時

黑市穹頂突然塌陷。三百石人踏著青燈列陣，每尊石掌都托著塊無字碑殘片。當林九歌戴上鎏金頭面，石陣竟齊刷刷跪地，露出背后的人面崖真容——崖底血池中，半石化的白小綰正緩緩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