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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化政治學概論
  • 吳理財主編
  • 3115字
  • 2025-04-08 17:57:36

第一節 文化政治學的興起

文化政治學產生于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西方新社會運動以及與之相關的文化研究。參與這場影響廣泛且深遠的新社會運動的人,要么以文化為媒介、要么以文化為工具、要么以文化為領域或舞臺,表達自身的利益訴求,爭取合法的政治權益。這場新社會運動,或可稱為文化政治運動。與此同時,相關的理論研究開始出現“文化政治化”“政治文化化”轉向,從而逐漸消融了“文化”和“政治”乃至“文化研究”和“政治學”的傳統認識邊界,最終形成了所謂的“文化政治學”。嚴格而言,文化政治學是這場新社會運動以及相關理論研究相互影響、相互促動的結果。

西方“文化政治”的研究主要受馬克思主義和新馬克思主義、法蘭克福學派、伯明翰學派以及后現代主義等諸多學術流派的影響,以揭示社會邊緣群體、亞群體或被壓迫群體的“無意識”支配的隱秘權力機制為己任,從而對資本主義進行文化批判,甚至主張“邁向一種漸進的民主政治”。

西方馬克思主義在20世紀20~30年代發生了“文化轉向”。以盧卡奇(Gy?rgy Lukács)、科爾施(Karl Korsch)和葛蘭西(Antonio Gramsci)為代表的西方馬克思主義者有感于經典馬克思主義面臨理論和實踐上的雙重危機,對馬克思主義經典理論進行新詮釋和新改造產生了深刻影響,并催生了新馬克思主義、后馬克思主義等諸多流派,他們把更多的目光聚焦到文化批判、文化斗爭和文化政治運動上。例如,盧卡奇、葛蘭西等理論家的研究主題由經濟政治批判轉向文化批判,由重視經濟基礎的決定作用轉向發掘上層建筑的理論和實踐功能,張揚馬克思主義的辯證法特性、意識形態價值和文化領導權。尤其是葛蘭西的文化領導權理論,為西方馬克思主義文化研究的文化政治轉向提供了重要理論支撐。

法蘭克福學派通過對科技理性導致的異化、法西斯極權主義的文化根源、工人階級日益被收編等問題的思考,對資本主義社會展開深入的文化批判,形成了一種具有鮮明政治立場的理論實踐。例如,阿多諾(Theodor W.Adorno)對文化工業的意識形態功能進行了深刻揭露,強調文化工業以標準化程式快速復制生產文化產品來迎合大眾娛樂消遣需要,消解了大眾的批判精神,瓦解了大眾的反抗意志,成為操控和馴服大眾的手段。其文化批判具有鮮明的政治指向。

英國新左派的文化政治研究源自英國文學批評傳統與馬克思主義的結合。威廉斯(Raymond H.Williams)試圖在馬克思主義的學術傳統下,建構起研究英國社會文化變革的“文化唯物主義”,形成一套系統的分析社會日常生活諸要素的理論機制。其提出文化是對社會、政治和經濟生活中系列變遷的重要反映,是借以把握社會政治性質的理論工具。以威廉斯為開山鼻祖的文化研究具有政治性面向,以至詹姆斯·凱瑞(James W. Carey)說:“英國的文化研究,毫無疑問且更加準確地應當重新命名為意識形態研究,因為它以各種復雜的方式將文化與意識形態畫上了等號。或者,更確切地說,它將意識形態當成了整個文化的提喻。”[1]隨著20世紀90年代馬克思主義在西方社會的逐漸遠去,意識形態的概念逐漸讓位于權力的概念。[2]就像托尼·本內特(Tony Bennett)指出的那樣,文化研究“現在主要是用作一個方便字眼,用以指代一系列的理論和政治觀點……這些觀點都是從它們與權力之間的復雜關系以及權力內部的復雜結構的角度審視文化行為”[3]

同時,這里的權力概念深受米歇爾·福柯(Michel Foucault)的影響。對于福柯而言,“在社會的每兩個點之間,在男性和女性之間,在家庭成員之間,在教師和學生之間,在每一個認識的人和不認識的人之間,都存在著權力”。“事實上在任何社會里,權力關系多種多樣,它們滲透于社會整體,成為社會的主要特征,并且構成了社會。”[4]米歇爾·福柯關于權力的寬泛理解,在一定意義上促進了文化政治學的發展。

除了對權力概念的重新理解,文化政治理論的發展還跟對“文化”的全新解讀有關。如今,“現實世界不再以本身的面貌存在,而僅僅以文化的形式登臺、演出、展現、想象”[5]。文化得勢不再被視為社會及解決體制的反映和伴隨物,它本身已經反過來變成社會、經濟、政治,甚至是心理現實的決定項。文化經由社會領域大幅擴張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就其原始的以及尚未被理論化的意義而言,可以說都已經變成“文化的”,“‘文化’已經變成真正的‘第二自然’”[6]。對于文化政治學者而言,在文化領域,意義和真理都是在權力模式與關系中構成的,文化遂成為爭奪意義的符號戰場,文化政治則被設想為“圍繞階級、性別、種族、性意識、年齡等方面組成的一系列集體社會斗爭,試圖根據特定價值觀和希望的后果來重新描述社會”[7]

20世紀60年代,隨著社會結構的變遷和新社會運動的興起,后現代主義詮釋成為理論前沿。伊格爾頓(Terry Eagleton)在此語境下分析了文化政治產生的歷史條件。他在后現代歷史語境下將文化政治理解為“文化的政治化”,即文化是表達政治訴求的語法方式,“價值、言語、形象、經驗和身份在這里是政治斗爭的唯一語言”[8]

如今,文化已全方位滲入資本主義結構,并構成了晚期資本主義社會的支配邏輯。“文化本身落入了塵世。不過,其結果倒并不是文化的全然消失,恰恰相反的是其驚人的擴散。這種擴散的程度之泛濫使得文化與總的社會生活享有共同邊界;如今,各個社會層面成了‘文化移入’,在這個充滿奇觀、形象或者蜃景的社會里,一切都終于成了文化的——上至上層建筑的各個平面,下至經濟基礎的各種機制。”[9]這種對文化世俗化、商品化的論斷,同法蘭克福學派的觀點十分相似。不過,“法蘭克福學派令人不滿的并不是它的否定和批判的立場,而是這種立場所依賴的肯定的價值,即維護傳統的現代主義高級藝術的價值”[10]。實際上,法蘭克福學派從審美現代性的立場對這種文化下降運動展開了無情的批判,以“反藝術”的審美主義推動現代文化繼續朝著精英化方向前行。詹明信(Fredric Jameson)意識到,文化已成為后現代主義歷史時期的主導力量,并從內容到形式都變得與現代主義文化迥然不同。在其看來,以單一現代性的目光審視后現代,不從根本上理解和闡釋現代性與后現代的文化斷裂,最終只能走向文化悲觀與保守主義。當然,放棄法蘭克福學派那種精英主義的現代性批判意識,并不是要完全認同后現代主義文化的淺表化、商品化、消費化、娛樂化、抹平深度、精神分裂、能指狂歡等諸多性狀與癥候,做一個鮑德里亞所說的“與碎片嬉戲”的后現代主體,而是要以一種政治批判的姿態介入晚期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與文化結構,從撲朔迷離的后現代主義文化鏡像中發掘出隱秘的政治無意識。[11]就像詹明信所指出的,“我們必須正視后現代主義的文化規范,并嘗試去分析及了解其價值系統的生產及再生產過程。有了這樣的理解,我們才能在設計積極進步的文化政治策略時,掌握最有效的實踐形式”[12]。在詹明信這里,“文化政治”是分析批判資本主義的一種策略方法,構成了他分析后現代主義文化特征的基本框架。[13]在其看來,“文化研究或‘文化唯物主義’實質上不啻為一項政治事業”[14]

當代英國政治哲學家拉克勞(Ernesto Laclau)與墨菲(Chantal Mouffe)創立的“后馬克思主義”,是當今西方學界繼“西方馬克思主義”之后又一新的左翼學術文化思潮,是西方新社會運動文化思潮的理論化,倡導微觀政治、身份政治與話語政治,本質上也是一種文化政治學。后馬克思主義文化政治學就是為闡明異質的民主斗爭(性別的、人種的、階級的、性的、環境的等)提供一個構架。[15]它從宏觀政治轉向微觀政治。“微觀政治關注日常生活實踐,主張在生活風格、話語、軀體、性、交往等方面進行革命,以此為新社會提供先決條件,并將個人從社會壓迫和統治下解放出來。”[16]微觀政治不再把政治斗爭局限于單一的生產場所或國家領域,而是趨向日常生活的各個方面。這一后馬克思主義文化政治學是當代西方解構哲學等新理論與阿爾都塞(Louis Althusser)、葛蘭西理論的接合,是當代馬克思主義文化政治學“語言學轉向”的最新產物。[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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