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至少在劉和眼中,光陰總是不夠用的。
三歲稚齡的孩童身軀,限制了他實現心中籌謀的諸多可能,
唯有將全部精力傾注于讀書習武。
得益于出生于弘農楊氏這等書香世家,母親楊氏其實亦是將嫡長子的教育視為重中之重。
當劉和主動提出開蒙時,這份聰慧令楊氏喜出望外。
很快通過叔父楊賜的關照,一位精研《歐陽尚書》的楊氏族學大儒很快進駐劉府。
這背后既因楊氏本為楊賜鐘愛的侄女,更源于楊賜對漢室宗親劉虞的器重。
若非如此,世家大族的家學傳承斷不會輕易示人。
值得注意的是,在儒學獨尊的東漢王朝,經學傳承堪稱士族命脈。
太學五經博士體系下,《詩經》《尚書》《禮》《易》《春秋》構成完整的知識壟斷體系。
弘農楊氏以《歐陽尚書》為家學根基,汝南袁氏則以《孟氏易》為顯赫標識,
這種學術話語權的確立往往源自“開宗立派”的特權。
所謂學術分支的形成,本質是名門先賢在師承基礎上推陳出新。
當某個家族先人的獨特闡釋獲得當世太學博士認可,又獲得了這位博士官方背書,便得到了開宗立派的資格。
又得益于當時漢朝的察舉制度,使得門生故吏無需經太學考核,只要到了年歲,便可通過舉孝廉的方式入仕。
而那些未能掌握經典解釋權的家族,則只能寄望于太學進修與政府選拔的狹窄通道。
簡而言之,只要獲得五經中任意一經的官方釋經權,便可成為家族崛起的根基。
憑借這一特權,子弟可不經太學直接舉孝廉入仕,更可廣收門徒,在門生中選拔賢才推舉為官。
學術與權力的深度媾和,實為漢代頂級士族維系門第的核心機制。
汝南袁氏憑《孟氏易》顯赫朝野,弘農楊氏以《歐陽尚書》立足中樞,至兩晉時期鼎盛的瑯玡王氏,更依托《嚴氏春秋公羊傳》權傾一時,皆為此制受益者。
此類家族不僅擁有與漢廷相當的選官特權,更通過數代經營,其學術權威逐漸與中央政權分庭抗禮
甚至在地方治理中甚至超越官府威權。
當世家門生通過察舉制源源不斷輸往各地任職,
并且這種權力輸送模式得到漢政府的官方性確認,最終演化為牢不可破的政治傳統。
所謂“門生故吏遍天下”,實為學術壟斷與官僚體系深度嵌合的必然產物。
當然劉和深知自己尚無力改變既有規則,
當務之急是在現行秩序中積蓄力量,
而且這套制度在未來相當長時間內仍將成為他的助力。
得益于他前世十幾年研習楷書的功底,使得他在學習當世通行的漢隸時事半功倍。
加之他前世身為歷史系研究僧,對當下文字理解并無大礙,但仍需深入研習典籍要義。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劉府神童”之名悄然在在京都圈子流傳開來。
文事既入正軌,武備亦未懈怠。
欲圖大業,強健體魄乃立身之本。
或有疑問:
古語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需親涉兵戈?
此論差矣。昔年研讀史冊
除三國外,尤愛唐·太宗·亞州州長·世民。
太平天子或可安居廟堂,然亂世雄主豈能不通兵略?
沙場血火鑄就的袍澤之情,遠勝金銀堆砌的虛妄忠誠。
以熱血澆鑄的疆土終將反哺其主,親手締造的強軍才是問鼎天下的根基
試問若生異動,諸將手中刀鋒豈會自鈍?
更緊要者,在這缺醫少藥的年代,饑餓與疾病俱是催命符。
莫說重癥頑疾,便是尋常風寒轉為時疫,亦能收割萬千性命。
故每日卯時初起,劉和必先修習前世精熟的太極拳法,而后方始課業。
未料經旬之后,竟察覺這具身軀暗藏玄機:隨著持續錘煉,氣力竟呈幾何倍增之勢。
此等發現令他欣喜若狂,對前路愈發篤定。
少年勤習文武日漸精進,時光在晨昏交替中悄然流轉。
建寧元年九月,大將軍竇武誅殺宦官的密謀敗露,宦官王甫、曹節等十七人迅速結成同盟依附漢帝劉宏。
他們挾持竇太后調遣護匈奴中郎將張奐入京,張奐受宦官蒙蔽率軍助王甫討伐竇武。
經雒陽一夜鏖戰,竇武兵敗自刎,竇氏一族流徙日南郡
至此顯赫一時竇氏外戚勢力,便退出了東漢權力舞臺。
次年(建寧二年),靈帝封乳母趙嬈為平氏君,
擢曹節為長樂衛尉封育陽侯,王甫升任中常侍,
朱瑀等十八名宦官皆獲封賞,閹黨權勢攀至頂峰。
同年宦官侯覽指使朱并誣告前黨人張儉與其同鄉二十四人謀逆,漢帝劉宏幾乎沒怎么猶豫便下詔速逮張儉等人。
十月曹節借機擴大株連范圍,奏請追查“鉤黨”致使虞放、杜密、李膺等百余士人下獄身亡,妻孥流徙邊疆,史稱第二次“黨錮之禍”。
此番宦官集團不僅肅清士大夫勢力,更徹底鏟除外戚余威,京都士族元氣大傷。
潁陰荀氏、許縣陳氏等名門子弟因黨禁不得出仕,遂于潁川創辦書院,自此東漢私學逐漸盛行。
建寧四年正月靈帝行冠禮大赦天下,七月冊立宋氏為皇后。
熹平元年(172年),宦官侯覽因專權驕奢遭彈劾,被靈帝賜死并清算黨羽。
同年太傅胡廣病逝,改由楊賜等人教授帝王經學。
勃海王劉悝遭中常侍王甫構陷謀反,最終在獄中自盡。
至此宦官不僅可以隨意誣告抹殺朝中大臣,更是將觸角伸向劉氏宗親。
經此數年宦禍,大漢疆域民生凋敝,朝堂愈發昏暗。
士林清流雖視閹黨為毒瘤,然靈帝劉宏始終縱容庇護。
為之奈何,......
雖這些朝堂風云與劉和無關,但見史書記載未有更易,他終是暗自松了口氣。
父親劉虞仕途也依舊穩定前行。
建寧三年(170年)出任東海郡丞,兩年后轉任幽州刺史。
少年隨著父親對大漢做出過細微改變,雖在歷史長河中激起些許漣漪,終究未改其奔涌向前的浩蕩洪流。
原本劉和的生活就這樣簡單進行,但這日總算有了些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