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楊原本正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讀著顧誠先生的《南明史》。翻到第二十三章孫可望部署的川湘桂大反攻，讀到衡州大捷時，他對著“孫可望撤走馮雙禮、馬進忠二將，致使李定國未能全殲尼堪”的記載扼腕嘆息，指尖剛劃過書頁，突然一陣劇烈的頭痛劈面而來——他驚恐地想：自己的硬腦膜動靜脈瘺去年在北京宣武醫院經張鵬主任治療已痊愈，難道是復發了？意識模糊間，只覺得天旋地轉。

下一秒，他感覺到胸腔隨呼吸起伏，費力睜開眼時，視線卻像蒙了層紗。晨霧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遠處有龐然黑影在動，背上似乎馱著什么？他剛想揉頭看清，身旁突然響起粗啞的喊聲：“將軍！該整隊了！”

“將軍？”他下意識開口，喉嚨里卻滾出一道陌生的威嚴嗓音。這一聲讓他渾身一震，視線也驟然清明——眼前是蜿蜒的行軍道路，天色微明，晨霧未散，無數士兵正列隊前行：他們多穿皂色棉甲，頭戴鐵盔或氈笠，騎兵身披罩甲，長槍在霧中若隱若現，旌旗被風卷得獵獵作響。

“這是……”他腦中轟然一響，無數記憶碎片涌來：貴陽的安龍行宮、永歷皇帝的面容、東征湖廣的部署……“我穿越了？成了李定國？”

他試著夾了夾馬腹，身體竟本能地做出調整，戰馬穩穩加快了腳步——這是李定國的肌肉記憶。心里正發懵，眼角卻瞥見路邊士兵凍得縮脖子，當即想起：現在是1652年四月，小冰河時期的春日比前世冷得多。“傳令下去，找些生姜煮姜湯，讓弟兄們驅驅寒。”他順著那道威嚴的嗓音下令，聲音里已帶了幾分自然。

大軍行至午時，晨霧散盡，日頭高懸天際，把天際染成金紅。此時再看身后隊列，才見象兵的全貌：它們宛如一條巨蟒蜿蜒在滇黔大地，最前方幾頭戰象尤為壯碩，皮膚粗糙如古木褶皺，每一步都讓四肢深深嵌進泥土，連大地都跟著輕顫。象背的木質塔樓里，士兵們持利刃、握火銃，身姿筆挺地掃視四周，警惕中透著悍勇。

他勒住馬韁回望，掌心觸到冰涼的馬鞍——這一次，不再是書中的文字，而是真實的東征之路。

走在最前方的，是幾頭身形最為龐大的戰象。它們皮膚粗糙褶皺，好似久經歲月打磨的古木，每邁出一步，粗壯如柱的四肢都深深嵌入泥土，堅實的大地也不禁為之輕顫。象背上馱著堅固的木質塔樓，士兵們手持利刃與火銃，身姿筆挺，目光如炬，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象群之中，這些大象都披著鐵甲，馴象師們輕聲哼唱著獨特的曲調，安撫著戰象的情緒。其中一名馭象師正格外輕柔地撫摸著座下戰象——這是一頭因先天缺陷得名的獨牙戰象，在象群中格外惹眼。

這馭象師原是貴州黎平的獵戶。永歷三年清軍攻下黎平后，他的妻兒因掩護救助明軍傷兵，被清軍副將殘忍斬首示眾。家破人亡的仇恨像火一樣燒在他心里，后來聽說明軍要出省作戰，他立刻帶著祖傳的馭獸術投軍，憑著過人的本事馴服了大象，還跟著大軍參加了收復黎平的戰斗。克城那天，他親手斬殺了被俘的清軍副將，攥著那副將的辮子，把人頭丟給了餓了幾天的野狗。看著野狗啃食仇人面容的樣子，他才覺得壓在心頭的巨石終于落了地。

或許是同有“執念”，他對獨牙戰象格外用心。除了帶它熟悉崎嶇山路、開闊平原這些復雜地形，每晚還會守在象舍，給它講英雄戰象沖鋒陷陣的故事。獨牙戰象總豎著耳朵聽，眼神里那股不服輸的勁兒，像極了他想報仇時的模樣。

李定國（趙毅楊）望著這頭獨牙戰象，心里一陣發酸。他太清楚這頭象的結局——歷史上新會之戰，它的馭象師被弓箭射中陣亡，它便和另一頭戰象結伴沖進敵陣，一腳接一腳踢死了數百清兵。清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們俘虜，可這兩頭烈象寧死不降，最后雙雙絕食而死。他第一次在史料里讀到這段時，攥著書的手指都泛了白。

象兵隊伍里，馴象師們大多和這獵戶一樣，皮膚被日光曬得黝黑，臉上刻著風沙與戰火的痕跡，但他們看向戰象的眼神，總帶著親人般的默契。他們熟悉戰象的每一個動作——是餓了，是累了，還是被遠處的聲響驚動，只需一個眼神、一聲低喚，就能讓這些龐然大物安定下來。

伴隨著象群的腳步聲，盔甲碰撞聲、武器摩擦聲此起彼伏。象兵們穿的皮甲雖不花哨卻格外堅韌，腰間佩刀在日光下閃著寒光，背上的弓箭和火銃隨時能舉起來作戰。他們踩著戰象的步伐前進，隊列嚴整得像一塊移動的鐵壁。

更前方的先鋒部隊已拉開距離，輕便的鎖子甲在晨曦里泛著冷光，像一條銀色的河在山路上流動。長槍的紅纓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騎兵的馬蹄叩擊地面，“噠噠”聲敲得人心里發緊——這支部隊正帶著一身殺氣，朝著湖廣的方向走去，

后方輜重部隊，一輛輛滿載物資的馬車排列有序，由身形健碩的騾子拉動，車輪滾滾，揚起陣陣塵土。車旁護衛的士兵目光警惕，緊握手中武器，以防敵軍突襲。

“給大伙分了！”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鄉親們這次我軍東征湖廣為大明收復故土，你們作為大明的百姓長期遭受韃子的壓榨，我代表皇上賞賜每人二十文，權當是我軍的一點心意。”

百姓們先是一愣，他們歷經兵荒馬亂，永歷三年的時候清軍大舉南下，湖南明軍在岳州，長沙，常德衡州四戰中接連遭到慘敗，清軍自此以為高枕無憂，便在湖南強制性的下令剃發易服，要湖南民眾一下子將自祖先傳下來的千年發飾衣冠改為丑陋至極的金錢鼠尾，為此遭受了激烈的反抗不敵隨即爆發出一陣歡呼。一位白發蒼蒼的老連串的刺激讓他的頭猛然疼了一下，老者顫抖著接過銅錢，眼中滿是感激：“將軍大恩，皇上大恩，小民無以為報，真是不想今日得以再見到官軍啊，又指著頭上的辮子一臉嫌棄的說道：“三年前韃子進攻湖南，官軍接戰失利退走，韃子來了后把我們召集在一起訓話說是給我們剃頭發發新衣服，大家伙看到韃子的發型就跟小孩子的辮子一樣，穿的衣服也難看至極，都拼死不從韃子當場就惱了，把不聽話的當場都殺了，包括老朽的兒子老朽為了給兒子報仇只能暫時保住性命就剃了祖宗傳下來的頭發啊，茍且偷生等官軍回來的時候給小兒報仇啊”老者一邊說一邊縱情的嚎啕大哭說老朽死而無憾啦！”騎馬男子見老者悲愴的深情，大受動容，清了清嗓子對著百姓說道：“鄉親們，這次我率領王師東征討伐暴虐的虜寇，八萬大軍，個個威武雄壯再也不是永歷三年的時候那只孱弱的軍隊了，還有更加厲害的兵種，大象兵，騎馬男子說著把手指向隊伍前列的大象兵，百姓們望著這些體型碩大的龐然大物不自覺的嚇的退了退，

“有了這么精銳的兵馬武器還不能為父老鄉親報仇嗎？

“能！”

騎馬男子剛說完一眾百姓欣然高呼道。

“這次我軍出征絕不欺壓百姓，部下官兵違令者處死，請父老鄉親暫且等候我軍捷報吧！人群頓時雀躍不已。

“給大伙分了！”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鄉親們，這次我軍東征湖廣為大明收復故土。你們作為大明的百姓，長期遭受韃子壓榨，我代表皇上賞賜每人二十文，權當是我軍的一點心意。”

百姓們先是一愣。他們早已在兵荒馬亂中磨得麻木——永歷三年清軍大舉南下時，湖南明軍在岳州、長沙、常德、衡州四戰接連慘敗，清軍自此在湖南站穩腳跟，強制下令剃發易服。要把祖先傳了千年的發飾衣冠，改成那丑陋的金錢鼠尾？百姓們拼死反抗過，卻終究敵不過刀槍，只能在屈辱中茍活。此刻見官軍不僅不搶掠，還主動分賞，愣神過后，終于爆發出壓抑已久的歡呼。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顫抖著接過銅錢，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眼中先是茫然，隨即涌上滾燙的淚：“將軍大恩，皇上大恩啊……小民真沒想過，還能再見到官軍。”他忽然抬手按住頭頂的辮子，像是摸到了什么臟東西，聲音陡然哽咽，“三年前韃子剛來時，把我們趕到曬谷場，說要‘換新樣’。那辮子細得像鼠尾，衣服也寬寬垮垮沒個樣子，誰肯從？韃子當場就殺了頭一個說‘不’的人——那是我兒子啊！”

老者猛地蹲下身，用袖子抹著淚，哭聲里全是碎掉的疼：“老朽為了等官軍回來，只能咬著牙剃了這頭發。今日見你們來了，還帶著這么多兵馬……我兒在地下，總該能閉眼了。”

百姓們順著他的手勢望去，只見幾頭戰象正邁著沉穩的步子前行，龐大的身軀在日光下像移動的山，皮膚褶皺里還沾著未干的晨露。有人下意識往后縮了縮，卻很快被那股“能踏碎一切”的氣勢吸引，眼里的驚懼慢慢變成了亮閃閃的盼頭。

“有這樣精銳的兵馬，還怕不能為父老鄉親報仇嗎？”

“能！”這一聲喊得格外齊，像是從喉嚨里迸出來的，震得周圍的樹葉都輕輕搖晃。

“我在此立誓：此次出征絕不欺壓百姓，部下官兵若有違令者，當場處死！”李定國的聲音砸在地上，擲地有聲，“請鄉親們留在此地，靜候我軍收復湖廣的捷報！”

他攥緊韁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既然已身處這具軀殼，便再無退路——從趙毅楊到李定國，不僅是名字的更迭，更是沉甸甸的責任。“絕不能讓歷史重演。”他望著前方蜿蜒的軍列，喉間低聲自語，“那些書里寫的遺憾，這一次，要親手補上。”

腦海中，出征前永歷皇帝賜予的詔書字句愈發清晰，像刀刻般烙在心上：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

朕以艱危纘承大統，守緒圖存于西南。胡塵蔽日，逆虜橫行，山河破碎，百姓流離——每念及此，夜不能寐。

湖廣乃賦稅重地，今陷虜手，父老受剃發之辱、征賦之苦，朕心實痛。

藩臣定國，忠勇冠絕三軍，久為朕之股肱。今特授爾假節鉞，統王師八萬東征湖廣。望爾率將士奮勇前驅，復我疆土，救民于水火。

朕在安龍行宮，翹首以盼捷音。糧草已令孫可望統籌轉運，不使爾等有斷炊之憂。功成之日，裂土封侯，朕無虛言。”

詔書的墨跡仿佛還帶著溫度。他勒住馬，回望身后的隊伍——甲胄反光里，是無數雙望著“李定國”的眼睛；晨霧未散的遠方，是湖廣百姓等了三年的期盼。

“復我疆土，救民于水火。”他將這八個字在舌尖碾過，忽然想起永歷元年在云南的光景：孫可望推行新政，農桑漸興，連路邊孩童都敢對著明軍士兵笑。那時他便覺得，這亂世或許真能有轉機。

“大哥在后方籌糧，我在前方破陣。”他輕夾馬腹，戰馬穩步向前，“等收復湖廣，再圖中原——這詔書里的‘裂土封侯’，我要的不是爵位，是讓‘捷音’真能傳到每一處受難的百姓耳里。”

隊伍繼續前行，戰象的腳步聲在身后沉穩響起。他知道，這封詔書不是空文，是即將踏碎虜塵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