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凡手里的盒子還在震，鑰匙已經轉了整整一圈，鎖扣徹底開了。盒子里沒東西，可那嗡鳴聲卻像在召喚什么。黑影動了，慢慢朝他們走來，霧氣被它攪得翻滾，像活了一樣。

“扔了它！”王老五吼了一聲，聲音里帶著點絕望。

林一凡咬咬牙，把盒子連著地圖狠狠扔向樹林深處。盒子砸在地上，嗡鳴聲驟停，可黑影卻沒停，它的速度更快了，像被激怒了。張二毛罵了句娘，轉身就跑，王老五拉著林一凡跟上。三人跌跌撞撞跑進霧里，身后那黑影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像是要追上他們。

跑了不知多久，霧氣終于淡了點，他們喘著氣回頭一看，黑影沒了，水聲也沒了。林一凡低頭，發現自己手里還攥著那枚戒指——剛才扔盒子時，戒指不知怎么留在了他手里。

王瘸子這時候坐在自家門檻上，點著一桿旱煙，看著張二毛、林一凡和王老五這三個被嚇破膽的家伙。

王老五的爺爺王瘸子是個傳奇人物，至少在湘北這個洞庭湖尾的小鎮上人們都有這樣的敬畏。但隨著王老五的老爹提前走，鬧出一個白發送黑發的悲劇，王老爺子那股闖蕩勁便開始變得消弭了。

年輕時，他是個走南闖北的漁夫，后來一條腿被湖里不知名的東西咬傷，落了殘疾，才被迫留在岸上討生活。老一輩人都說，王瘸子見過的怪事比誰都多，他嘴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總能讓聽的人后背發涼。可他有個習慣，講故事從不說全，總是留一半藏在心里，瞇著那雙渾濁的眼睛，笑得意味深長。

他慢悠悠地開口道：“你們啊，撈了個不該撈的東西。那湖底下，可不是只有魚。”

張二毛大聲嚷道，他媽的，嚇死人了，什么鬼東西！

王老五這時倒是安靜許多，也許是見著爺爺。緩緩掏出盒子來。

爺，那湖邊……瘆得慌。人形黑影…

那也許是幻覺。你手上拿的什么？！

王瘸子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可這盒子讓他心里發毛。那鑰匙上的符號，像眼睛又像漩渦，看久了頭暈。他試著拔鑰匙，手剛碰到就覺得一股寒氣鉆進骨頭縫里，耳邊還隱約傳來一陣低語，像有人在水下喊他名字。他瞬間手一抖，鑰匙沒拔下來，倒是鎖扣咔噠一聲松了點。盒子沒打開，可里面傳出一陣嗡鳴，像是風聲又像是哭聲。

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幾十年前……

那時候，王瘸子還是個壯小伙，靠著一條破船和幾張漁網在洞庭湖里討生活。有一年夏天，湖面起了大霧，連日不散，漁民們都說這是“湖鬼遮眼”，不敢下水。可王瘸子不信邪，他覺得這霧里藏著機會，說不定能撈點別人不敢碰的好貨。

那天清晨，他一個人撐船進了湖心。霧氣濃得像棉花，連船頭都看不清。他憑著感覺撒網，網收上來時卻沉得嚇人，像拖了個大活物。他滿心歡喜，以為逮著條大魚，可等網拉上船，他愣住了——網里不是魚，而是一個銹跡斑駁的金屬盒子，跟張二毛他們撈上來那個一模一樣。盒子上插著一把刻滿扭曲符號的鑰匙，鎖扣緊緊閉著，像是封住了什么。

盒子里面傳出一陣嗡鳴，像是風聲又像是哭聲。

和現在這聲音一樣？張二毛插嘴道。

王瘸子轉了一個眼神，似乎是一種默許。繼續講述道當年的那段回憶

就在這時，船底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力道大得差點把他掀進水里。他低頭一看，水面上浮起一圈圈漣漪，可霧太濃，什么也瞧不見。緊接著，撞擊聲接連不斷，像是有東西在水下圍著船打轉。王瘸子慌了，抓起槳就往回劃，可船像是被什么拽著，怎么也動不了。

霧里漸漸浮現出一個黑影，高大模糊，像人又不像人，站在水面上靜靜地看著他。王瘸子后來說，那東西沒臉，可他就是覺得它在盯著自己，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那一刻，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這不是活人，是湖里的東西。

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王瘸子抄起船上的魚叉，對著黑影就扔了過去。魚叉沒入霧中，黑影晃了晃，像是被激怒了，水面突然翻騰起來，浪頭差點把船掀翻。他顧不上盒子，拼了命劃船往岸邊跑。等上了岸，他回頭一看，那盒子不知何時沉回了湖里，黑影也不見了，可船底卻多了幾個抓痕，深得像是被刀刻出來的。

從那以后，王瘸子的腿就開始疼，后來傷口潰爛，截了肢才保住命。他對外只說是不小心被魚咬了，可私下里卻警告家里人：“湖里有東西，不是人能碰的。那盒子要是再冒出來，離它遠點，別好奇。”

后來，我把那枚刻著眼睛符號的銅錢給了孫子王老五，叮囑他貼身帶著，說是護身符。

可王老五依稀記得當年的父親臨咽氣時，又拉著王老五的手，聲音低得像耳語：“那東西要是找上來，別管它是誰，扔了跑，別回頭。”王老五當時沒當回事，以為是糊涂了，直到今天，他親眼見到那盒子，才明白父親的話不是玩笑。而爺爺給他的銅錢讓他畏懼又讓他總想探個究竟，似乎父親的死和銅錢有著某種聯系。

“你們知道那盒子是啥不？”王瘸子吐一口煙圈，慢悠悠地說下去，

“那不像是人做的，是湖里的東西。早些年，湘北的老輩人有個說法，洞庭湖不只是湖，是個口子，連著另一個地方。有人說那是陰間，有人說那是水妖的老巢。總之，那地方的東西偶爾會飄上來，帶著它們的規矩。”

那張泛黃的地圖，興許就是個線索。

“禁地”，王瘸子年輕時聽老漁民提起過。據說幾百年前，湖邊有個村子叫“鬼柳莊”，村民靠打魚為生，可有一天全村人一夜之間沒了，連尸首都找不到。有人說他們得罪了湖里的東西，被拖走了；也有人說，他們發現了湖底的秘密，自己跑進了“禁地”，再沒回來。地圖上的紅圈，八成就是鬼柳莊的舊址，那地方早被水淹了，如今只剩傳說。

至于那戒指和鑰匙，王瘸子可能會瞇著眼說：“那是信物。湖里的東西不隨便找人，它們挑人。戴上那戒指，或者動了那鑰匙，就等于應了它們的規矩，跑不掉。”

他瞟了一眼王老五手里的銅錢，“這玩意兒是我從船上撿的，興許是那東西留下的記號。帶著它，能擋一擋，可也說不準。”當年老五的父親死后，便留給了老五這孩子帶著防身用。不曾想，如今，你們還是碰到了。

宿命---王瘸子長長的一聲嘆息。

而不遠處的洞庭湖，霧氣還在翻滾，湖面下，似乎有什么在靜靜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