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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三人成虎,大勢悲悲

“姐姐不知,那孩子是鐵了心地和我犟,這幾日是當真不來了,我這宮里,也變得空落落的。”

陳皇后處,李貴妃捧心做哀苦狀,和“好閨蜜”分享著心情。

什么叫也變得空落落的……陳皇后心里嘆息,這兩母子,做兒子都比母親會說話。

“妹妹且寬心,小孩子置氣罷了,過不了幾日氣消了,便又和好如初。”

李貴妃:“我擔心平日里對均兒管教甚嚴,他心里惱了我,這該如何是好???”

你也知道你平時管教嚴的過份了嗎……陳皇后依舊保持淡笑道:“玉不琢不成器,你管教嚴,也是對太子期望高,希望他日后能夠成為賢明天子?!?

“這些道理我想均兒也懂,他如今不是貪玩懵懂的性子,懂的道理也不少了,一定能夠體諒你的苦心的。”

陳皇后于是將這幾日朱翊鈞來請安,述報課業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

李貴妃眉眼越來越彎,對于別人夸贊兒子的話,再三品味,越想越覺得心喜。

“孩子在孝道,學業上都做的極為妥當,眼下就是鬧性子,拉不下臉,妹妹這時可千萬不要再激他了。”

看在李貴妃這么些年也十分敬重她的份上,陳皇后小心提醒道。

小家小戶出來的父母,都喜歡用小氣的手段來逼迫孩子,心氣小的很。

雖然朱翊鈞親近她確實不錯,但她終究不是朱翊鈞的生母,安心做個體貼人,日后兩母子也能承自己的情。

李貴妃應下,且回了宮。

馮保迫不及待地湊了上來:“奴婢這幾日查探,發覺那張宏與孟沖關系匪淺,孟沖非良人,都說近墨者黑,只怕張宏留在太子身邊也并非好事。”

李貴妃皺眉,她對孟沖很是厭惡。

加上宮女夜宿事件還沒個了結,雖說隆慶擔保了孟沖,但李貴妃心里始終膈應。

正當李貴妃在考慮時,有女官稟告張宏前來代太子請安。

“太子問貴妃娘娘安。”

“本宮安好。”

李貴妃順勢問道:“太子近來如何?”

張宏道:“太子夜有驚夢,時常睡不好。”

李貴妃頓時心疼起來:“可曾問過太醫?”

馮保連忙插嘴道:“肯定是這群新來的奴婢沒伺候好太子爺?!?

張宏解釋道:“奴婢覺得是太子想念娘娘,故而睡不安穩。”

這話聽得比馮保的要順耳。

李貴妃冷哼一聲,擺了一番姿態,但轉念一想,這里只有兩個太監,這番姿態裝來無益。

不過也著實讓她心情好了起來,而后便是心疼自家兒子。

“到太醫院尋些安神的藥,好生伺候太子。”李貴妃吩咐道。

“諾。”

李貴妃看著馮保,再看張宏,突然道:“馮保這么些年跟在太子身邊,太子的忌諱喜好都比較了解,你們兩好生交流一番,莫要再明爭暗斗,可好?”

這顯然不是詢問請求,而是命令。

馮保張宏兩人當然稱好。

張宏有些不屑,只認為馮保知道以前的太子習性,如今的太子卻是截然不同。

李貴妃:“張宏,你以后與孟沖少些來往,不要帶著壞習性蠱惑太子,否則本宮也絕不輕饒?!?

張宏連忙道:“哎呦!娘娘可折煞奴婢了,太子如此睿質夙成,哪里是奴婢這區區賤身可帶壞的,娘娘不信奴婢,莫非還不信太子爺嗎?”

這話又說到李貴妃心坎中,她也樂得喜滋滋應下。

這些天,左右的人都在說著太子的好話。

陳皇后在說,張居正在說,張宏更是在一直說。

之前馮保嘴里那個頑皮好動的太子像變了一個人。

不知不覺,李貴妃心里也被植入了太子賢良的念頭。

她破天荒有了服軟的想法,只是還在糾結為母的威嚴。

“這逆子,莫非真要我率先低頭不成?”

到了第二日,隆慶罕見的召見了李貴妃。

東暖閣御榻前,隆慶望著豐腴神秀的李貴妃,心中不禁有些哀傷。

“朕繼大統,不足六載,已然憔悴至此,天何其薄也。”

李貴妃心里對隆慶有埋怨,但見隆慶此刻軟弱的模樣,也煙消云散了:“皇上不可自棄,祖宗江山不可辜負,為萬民,為祖宗基業,當然好生養好身體?!?

隆慶搖搖頭:“祖宗二百年天下,以至今日。國有長君,社稷之福,爭奈東宮小哩!”

他一語一頓足,連說幾遍,臉色變得慘白。

如此直白的語意讓李貴妃也不禁落下淚來,只道:“皇上萬壽無疆,何出此言?”

“先皇修道二十年,道號萬壽,也不見萬壽無疆,天命要至,怎敢再自欺欺人,我所去也,唯一擔憂的是你們母子,太子十歲,潞王更是只有四歲,該如何是好?”

李貴妃此時語氣比以往都要堅定:“鈞兒會擔得起來,他年歲雖小,卻有大智慧,能為內宮依靠?!?

李貴妃驀然想起那日朱翊鈞對她所說的依靠,此情此景,竟不覺全然說出。

隆慶臉色稍安:“太子有主見,日后可為圣君,只是年歲稍小,你要好生照顧鈞兒,莫要再置氣了?!?

“臣妾知曉?!?

老夫老妻在乾清宮里哭成了淚人。

莫說皇位上的人真化了龍,就是真龍也該有七情六欲,有軟弱無力之時。

朱翊鈞不覺無力,這幾日通過張宏試探,他已有把握徹底打通與母親的隔閡。

人心中的成見是座大山。

朱翊鈞想要的,不僅僅是證明自己的清白,還想趁機告訴李貴妃,不要再當自己是小孩子看待。

“今日你去稟報,話可以再說細一些,只說我茶飯不思……可懂?”

張宏點頭:“奴婢懂得?!?

他于是到了李貴妃處,見李貴妃臉色憔悴,多是哀容。

張宏沒有多想,撲通跪下,磕頭認錯:“奴婢有罪,今日太子茶飯不思,午膳只吃了幾小口,這樣下去可怎么了得啊?!?

李貴妃已沒有和兒子斗氣的心思,弱聲道:“可是有疾?”

“該是心病,”張宏頓了頓,道:“都說心病還須心藥醫,太子不思茶飯,只怕是想念娘娘得緊,娘娘宮中若有飯食,再召太子前來,如何不愿呢?”

李貴妃眸光一閃,望著張宏突然道:“誰人教你這般說的?”

張宏心一驚,還未說話,李貴妃又道:“罷了罷了,本宮不想知。”

李貴妃的眼神審視著張宏道:”今日后,御膳房也歸你管,本宮上次所說的話,你可還記得?”

“娘娘所言,奴婢決不敢忘。”

“馮保近些日子已不彈劾你,往日舊賬在本宮這盡數一筆勾銷,你且去吧。”

張宏佯裝大喜,拜謝退去。

一出殿門,全身的冷汗都落了下來。

這一家子,似乎都精明的有些過分了。

他連忙到慈慶宮給太子報訊。

“此事已定,不過還需加把火,燒得人盡皆知才是?!?

張宏疑惑:“如何人盡皆知,什么人盡皆知?”

“做的事情如果不讓別人知道,那就等于沒做,相當怪異但卻真實存在的道理。”

朱翊鈞:“今日我與母妃之事,你需盡快散播出去,去找孟沖,哪怕是找馮保,動用一切力量?!?

張宏道:“奴婢必然盡力?!?

朱翊鈞大喜:“如此一來,今日怎能不拜見母后。”

于是步輦也不坐,只小跑到李貴妃宮門處。

言路女官阻攔不得,任由朱翊鈞跑入進去,一眼望到了坐在桌前的李貴妃,桌上只擺滿幾道小菜。

李貴妃皺眉責怪道:“舉止莽撞,怎生了得?”

“娘。”

“嗯?!?

“孩兒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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