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后一車鐵軌在一片震耳欲聾的嘈雜聲中緩緩運抵巴都帕希鐵礦時,整個礦區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一層緊張而壓抑的氣氛如厚重的陰霾,沉沉地籠罩著每一寸土地。夕陽的余暉如一層薄薄的金紗,輕柔地灑在那冰冷的鐵軌上,泛出的金屬光澤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仿佛在冥冥之中預示著即將到來的一場驚濤駭浪般的風暴。
張榕軒獨自一人靜坐在書房內,昏黃的燈光在四周投下一片片模糊的陰影。他全神貫注地用客家擂茶精心研磨著德國炸藥配方,眼神中透著堅定與決絕。書房內,燈光昏黃而微弱,書架上密密麻麻地擺滿了各類書籍和地圖,那些書籍的紙張已經泛黃,仿佛承載著歲月的滄桑。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的南洋地圖,上面用紅筆醒目地標注著鐵路的規劃路線以及一些至關重要的戰略地點,每一個標記都像是一顆跳動的心臟,充滿了希望與使命。
案頭的《梅縣鹽礦輿圖》下壓著半封燒焦的信箋,孫文用臺山白沙話寫的“驅逐韃虜”四字隱約可辨。張榕軒的眼神在這四個字上停留了許久,心中涌起一股復雜得難以言喻的情感。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了與孫文先生的多次密談,那些為了革命理想而激情澎湃的討論場景,仿佛就在昨天,歷歷在目。每一句話語、每一個表情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如今,局勢愈發嚴峻,祖國正遭受著列強的侵略,那一幕幕悲慘的景象在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刺痛著他的靈魂。而他們這些海外華僑,雖身處異鄉,卻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為祖國的解放事業貢獻自己的力量,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窗外,夜色如墨,濃稠得仿佛能滴下來。一片黑影如鬼魅般迅速掠過,帶起一陣輕微的涼風,吹拂著窗簾輕輕擺動。緊接著,一陣輕微而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書房的寂靜。張榕軒警惕地抬起頭,手中不自覺地握緊了桌上的鋼筆,那鋼筆仿佛成為了他此刻唯一的依靠。“進來。”他低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門緩緩打開,陳阿坤提著一個血淋淋的包裹閃身而入。他的臉色冷峻如冰,眼神中透著一股堅毅與決絕,仿佛是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峰。張榕軒看到包裹的瞬間,心中便明白了幾分。陳阿坤將包裹輕輕放在桌上,緩緩打開,里面露出的是滿鐵測繪員的頭顱。那頭顱的耳后皮膚上,留著旅順海軍基地的刺青,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仿佛在訴說著一段罪惡的歷史。
“二爺,這是那幾個刺探情報的家伙。”陳阿坤低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憤怒。“他們妄圖竊取我們鐵路的情報,為日本人的侵略計劃服務,絕不能讓他們得逞。”他的拳頭緊緊握著,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張榕軒看著頭顱,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那寒光仿佛能將一切黑暗穿透。“做得好,阿坤。這些侵略者,以為我們華僑軟弱可欺,竟敢在我們的地盤上為所欲為。”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翻涌的憤怒,繼續說道:“用他們的測距儀改裝引爆器。”說著,他用力扯斷手中的沉香木念珠,檀香顆粒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散落在鐵路時刻表上,發出輕微的“噼里啪啦”聲。“硝化甘油裝在運煤車第三隔艙,殘骸要留基爾軍港的零件編號。”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重磅炸彈。
陳阿坤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敬佩。“二爺,您考慮得真周全。這樣一來,即便爆炸后,敵人也會以為是德國制造的武器,難以追查到我們頭上。”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對張榕軒的信任和欽佩。
“這是一場艱難的戰斗,我們必須小心謹慎,每一個細節都關乎著成敗。”張榕軒說道,眼神中透著無比的堅定。“為了祖國,為了我們的同胞,我們不能有絲毫差錯。”他的目光望向遠方,仿佛看到了祖國正在遭受的苦難,心中的使命感愈發強烈。
此時,子夜的馬六甲海峽潮汐達到頂點。海浪瘋狂地拍打著岸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那聲音仿佛是大海憤怒的咆哮。海面上,一片漆黑,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只有偶爾閃爍的燈塔光芒,微弱而孤獨地為過往的船只指引著方向。五名客家死士偽裝成爪哇苦力,悄悄地登上了運煤船。他們的裝束破舊而簡陋,卻無法掩蓋住他們內心燃燒的火焰。在那粗糙的布料下,藏著用《圣經》封皮包裹的引爆裝置,那是他們的希望,也是他們的決心。
每個人的眼神中都透著視死如歸的決心,他們深知自己肩負的使命有多么重要,那是關乎祖國命運、同胞生死的重任。
港口鐘樓的羅馬數字停在“Ⅺ”與“Ⅻ”之間,那指針仿佛凝固在了時間里,每一秒的停頓都像是命運的抉擇。這鐘樓是用檳城圣喬治教堂銅鐘零件制造的定時機關,每一秒的跳動,都像是在倒計時,那清脆的“滴答”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仿佛是死亡的腳步聲。死士們在船上小心翼翼地行動著,他們避開巡邏的水手,每一步都如同走在鋼絲上,心跳與呼吸都被壓抑到了極致。向著運煤車的第三隔艙靠近,海風呼嘯著,吹得他們的衣服獵獵作響,仿佛是在為他們奏響一曲悲壯的戰歌。
“阿強,你害怕嗎?”一個死士小聲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卻又努力保持著鎮定。
“怕啥!為了給死去的鄉親們報仇,為了祖國,我這條命算啥。”名叫阿強的死士堅定地回答道,他的眼神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對,我們不能讓日本人得逞。”另一個死士附和道,他緊咬著牙關,雙手緊緊地握著武器。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繼續前行。終于,他們來到了第三隔艙。阿強小心翼翼地打開艙門,一股刺鼻的煤氣味撲面而來,令人感到一陣眩暈。他們迅速將硝化甘油安置好,然后將改裝后的引爆裝置連接上,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么熟練而又緊張。
“好了,一切就緒。”阿強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解脫。“我們撤離吧。”
就在這時,船上的警報突然響起。尖銳的聲音劃破了夜空的寧靜,仿佛是惡魔的尖叫。原來,他們的行動被一名警覺的水手發現了。“不好,被發現了!”死士們心中一驚,但他們沒有絲毫退縮。
“快,引爆裝置已經設置好,我們拖住敵人,不能讓他們破壞。”阿強喊道,他的聲音充滿了決絕。
五名死士迅速拔出武器,與趕來的水手們展開了激烈的搏斗。喊殺聲、槍炮聲瞬間打破了夜晚的寧靜,鮮血在黑暗中飛濺,生命在這一刻變得如此脆弱而又如此頑強。
而在岸上,張榕軒正在書房內焚燒與孫文的通信。他的眼神凝重而悲傷,將一封封信件投入火盆,看著它們在火焰中漸漸化為灰燼。這些信件,承載著他們對革命的理想和對祖國的熱愛,如今為了安全,不得不付之一炬。每一封信的燃燒都像是在他的心上割開一道口子,那疼痛無法言說。灰燼飄落在《馬來亞鐵路全圖》上,煙灰竟勾勒出客家圍龍屋的螺旋紋,與陳金鐘遺留的永樂通寶銼痕完美契合。張榕軒看著這一幕,心中感慨萬千。他知道,這或許是先輩們在冥冥之中給予他們的力量和指引,讓他們在這條艱難的道路上堅定地走下去。
“二爺,外面傳來槍聲,好像是運煤船那邊出事了。”陳阿坤匆匆走進書房,焦急的聲音打破了書房內的沉寂,他的額頭上布滿了汗珠,眼神中充滿了擔憂。
張榕軒的臉色一變,“難道是死士們的行動暴露了?走,我們去看看。”他猛地站起身來,腳步堅定地朝著門外走去。
兩人迅速走出書房,朝著港口的方向奔去。此時,港口已經亂成一團,火光沖天,將夜空照得如同白晝。運煤船上的火光映紅了整個夜空,爆炸聲此起彼伏,仿佛是大地在憤怒地咆哮。張榕軒望著燃燒的船只,心中五味雜陳,有對死士們的擔憂,有對敵人的憤怒,更有對未來的堅定信念。
“二爺,我們現在怎么辦?”陳阿坤問道,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
“我們不能讓死士們白白犧牲。”張榕軒堅定地說道。“通知其他兄弟,按照計劃行動。我們要讓日本人知道,我們華僑不是好惹的。”他的目光中燃燒著不屈的火焰,仿佛要將這黑暗的夜徹底照亮。
與此同時,在日本領事館內,秋山武官正暴跳如雷。“怎么回事?運煤船怎么會爆炸?那些測繪員也失蹤了,一定是張榕軒他們搞的鬼!”他憤怒地咆哮著,聲音如同驚雷一般在房間內回蕩。他的臉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眼中噴射著怒火。
“武官大人,我們現在該怎么辦?”一名副官小心翼翼地問道,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恐懼和不安。
“給我查,一定要查出是誰干的。”秋山惡狠狠地說道,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還有,加強對鐵路的監視,絕不能讓他們再破壞我們的計劃。”他揮舞著手臂,仿佛要將眼前的一切障礙都掃除。
而在鐵路施工現場,工人們雖然被港口的爆炸聲驚動,但他們沒有慌亂。他們知道,自己的工作關系到祖國的未來,必須堅守崗位。在張榕軒的帶領下,他們加強了防范,日夜巡邏,確保鐵路建設的順利進行。每一個工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堅定,他們的汗水灑落在土地上,澆灌著希望的種子。他們用自己的雙手,為祖國的解放事業默默奉獻著力量,哪怕前方充滿了艱難險阻,也毫不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