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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論

一 選題緣起

奉系軍閥以及東北地方勢力是民國時期力量較大的地方勢力,從1922年第一次直奉戰爭戰敗起就基本獨立于中央政府之外,直到1931年九一八事變發生。[1]東北地區在民國前期多處于該勢力的控制下,1931~1945年則處在日本的殖民統治之下,只有1945~1949年才短暫隸屬于中央政府。即便如此,中央政府的權威卻又因國共內戰而僅及于國民黨軍隊的控制地區。因此,東北在民國時期是一個中央政府的權力極少達到的地方。在這種時勢演變的背景下,東北地域觀念的演變頗能反映當時的國家整合程度以及東北民眾的國家認同程度。但因為日本殖民統治的因素,地方意識或許更多已讓位于民族意識。因此,九一八事變后的“東北流亡勢力”就成為延續東北地域觀念的一個特殊的力量,他們既保有地域觀念,又因流亡關內而強化了與中央政府及關內民眾的聯系,從而加深了其國家認同。

“東北流亡勢力”由東北地方勢力演變而來,在狹義上僅指九一八事變后追隨張學良流亡關內的原東北地方軍政力量。廣義上,這一群體還應包括九一八事變后流亡關內的東北知識分子、學生、商人和難民,以及事變前就在關內的東北籍官員、軍隊和學生等。這就使得該群體成分較為復雜,問題亦較繁復。“東北流亡勢力”此前一直處于奉系及張學良統治下,因而地域觀念較強,在西安事變之前他們大多仍奉張學良為領袖。西安事變后東北軍勢力日漸式微,該群體中有相當一部分人轉而投向國民政府。除東北軍外,“東北流亡勢力”的另一個重要團體就是東北大學。[2]東北大學在九一八事變后歷經流亡、抗戰與復員,直至國共內戰時期的再度遷徙以及最終解放。因而東北大學成為考察民國時期東北近代化、地域觀念演變、應對中日戰爭和國共內戰的典型案例。

本書的關鍵詞“流亡”,《辭海》解釋有二,一為“因在本鄉、本國不能存身而逃亡流落在外。《詩·大雅·召旻》:‘瘨我饑饉,民卒流亡。’《楚辭·九章·哀郢》:‘去故鄉而就遠兮,遵江夏以流亡’”。二為“隨水流逝。《楚辭·九章·惜往日》:‘寧溘死而流亡兮,恐禍殃之有再’”。[3]其中,第二種解釋的文學意味較重,與本書主旨無關。根據第一種解釋,“流亡”的本義是因自然災害等而離開家鄉到其他地方避難。在近代語境中,“流亡”的政治意味較濃,它的主要含義演變為因戰爭、政治等因素而被迫離開本鄉本土。本書所使用的“流亡”一詞的含義即屬于后者。

本書的研究對象是民國時期的東北大學。該校1919年有籌建之議,1923年創辦,歷經20余年的發展與流亡后,于1949年初被并入中共東北解放區的“東北大學”[4]。作為奉系軍閥以及東北地方勢力的“寵兒”,東北大學與奉系以及東北地方勢力的發展態勢息息相關。建校后,東大[5]先后經歷了奉系軍閥時期[6]、九一八事變后的流亡北平時期、抗戰興起后的內遷四川時期以及戰后的國共內戰時期四個階段。東北大學既是民國時期東北高等教育的代表,又作為“東北流亡勢力”的一部分而積極參與國內政治與民眾運動。九一八事變后,東大既堅持辦學,又不忘收復與建設東北的使命。戰后,東大又被卷入學生運動中,并在七五事件中遭受打擊。因此,1923~1949年,中國現代史在東北大學這一載體上有著生動的投射。

民國時期,大學因政治環境的動蕩大都經歷了艱難曲折的發展過程,較為常見的矛盾集中于經費、國立、校長以及教職員的任免、外交政策、內政等問題。受關注度較高的是學運和戰時教育,如五四運動、九一八學運、“一二·九”學運。而像東北大學這種經歷“軍閥教育”“流亡教育”“戰時教育”“內戰教育”這些教育形式的范例極為少見。因而其發展歷程更能體現民國時期地方創辦的大學在中日戰爭、國立化和國共斗爭等復雜的社會環境下的生存、發展規律。

民國時期中國的民族國家構建問題早為學界所關注,既有研究多從政治視角切入,并且多關注中央政府的權力擴張。[7]事實上,地方在民族國家構建中也并非完全被動地接受,它們也是這一運動的參與者。地方在接受中央政府領導的同時,其要求必然為中央政府所考慮與關注,這種互動下的統一運動體現了不同利益層面的要求。近年來,以地方視角審視國家統一運動的研究不斷涌現。[8]但民國時期的各地方之間差異較大,通過透視不同地方勢力的演變,能夠提供一種新的視角來考察傳統視野中中央政府主導的統一運動的成效。具體而言,中央政府的統一方略在地方究竟怎樣被執行;其間中央與地方經歷了怎樣的博弈;在中央政府強勢推行統一的背后,地域觀念是否真的偃旗息鼓,抑或潛流暗涌;在抗戰前、戰時與戰后,地域觀念經歷著怎樣的變化,這些方面既往研究似著力較少。

二 研究綜述

“東北流亡勢力”源自奉系軍閥,較多涉及民國時期中央與地方的關系。胡春惠論述了民國初年地方主義的興起與聯省自治運動的始末,充分肯定了地方主義與聯省自治運動的積極一面;吳振漢分析了山西、廣西、廣東、東北四個地方勢力的特點,但其關于東北政治勢力的論述似乎過于強調派別劃分而略顯生硬;鄧正兵考辨了近代地方主義的源流與民國時期地方主義的特點,著重分析了廣東地方主義的組織結構與派系意識,考察了廣東地方實力派與地方社會、中央以及外部勢力的關系;李國忠主要從政治思想和政治制度視角闡釋了民國時期中央與地方的關系嬗變,并分析了影響兩者關系的要素等問題。[9]目前,學界關于東北流亡勢力的研究較為豐碩,對東北軍集團的發展流變已有詳細的考察,但多集中于抗戰爆發前的東北軍政勢力,而忽略了其他東北流亡民眾,實則各階層的民眾在抗戰時期乃至國共內戰時期都發揮著重要作用。[10]此外,對這一群體在政治、社會等層面的研究尚有待進一步深入,例如東北流亡學生的政治參與和地域觀念、東北政界精英在抗戰時期及戰后的活動等方面。另外,平津乃至華北地區曾是東北軍等地方勢力的地盤,這在1931~1937年尤為明顯。九一八事變后的華北,東北軍、西北軍等地方勢力還很強大,加上日軍的無理要求,國民政府的力量一直相對較弱;國共內戰時期,國民政府在華北的力量有所增強,但非中央系仍為主導。[11]

關于奉系軍閥的研究十分豐富,早期的研究有張德良、周毅等人的著述,[12]稍后較有代表性的有水野明、胡玉海、薛龍(Suleski Ronald)、王鳳杰、佟德元等人的研究。[13]其中,水野明系統分析了張作霖和張學良時期東北政權的發展態勢,但主要側重于政治和對外關系,對教育方面并未涉及。胡玉海等學者從總論、人物、軍事、經濟、教育以及對外關系六方面系統探討了奉系集團的發展演變,客觀評價了奉系的歷史作用與局限。薛龍高度評價了奉天省在王永江領導下進行的卓有成效的經濟改革,并分析王永江與張作霖沖突的緣由。王鳳杰系統考察了王永江在奉天省財稅金融、農業、交通、教育、城市建設等方面的改革,并分析了王領導的改革的特點及啟示。佟德元系統考察了1928~1933年國民政府與東北在政治、外交等方面的權力分配與博弈關系,是該領域新近的一部力作。易丙蘭系統考察了奉系鐵路建設的發展歷程,總結了奉系鐵路建設的特點及其與東北現代化的關系。東北教育史方面的相關研究也很豐富,其中黃曉通關于東北高等教育的專著是該領域的最新研究,黃著展現了近代東北高等教育的發展大勢,但在演變情形方面仍可繼續探討。[14]既有的研究已從過去單純集中于政治、軍事領域轉向經濟、教育等領域,且對奉系政權做更深入、細致的考察。

作為中西文化交融的產物,民國時期的大學在喚起民眾、維護國權、應對國難等方面都發揮著巨大的作用。大學在民族國家構建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已為很多學者所注意,他們也從不同視角對各類大學進行研究。[15]民國時期的大學一般包括幾種類型:在政治色彩上,自由主義思想濃厚的大學,如清華大學、北京大學、西南聯合大學;國民黨官方色彩濃厚的大學,如中央大學、中山大學;此外,地方或私人創辦的大學亦為數不少。目前,學界的主要關注點多集中在一些著名大學上,對于地方或私立大學關注有限。[16]南京國民政府時期,伴隨著國民政府權力的強勢擴張以及省立或私立大學辦學環境的日益惡化,大學的國立化趨向十分明顯。對大學國立化問題,已有學者做過深入的研究。[17]其中,王東杰側重探討四川大學國立化進程中國家、中央、地方、學術之間的糾葛和互動,揭示國家在不同時期的象征意義與利弊,從一個新的視角詮釋了國家統一進程中各種勢力的競爭。許小青則從經費與管理上依托地方社會的模式以及黨派糾葛方面來闡釋東南大學在國立化進程中的困境。蔣寶麟進一步從經費層面探討了中央大學改組國立后的“落實”過程。但他們探討的主要是抗戰前的國立化問題,并未涉及抗戰時期的內遷等問題。而在國立化過程中圍繞校長職位的爭奪較多,因為民國時期的大學校長一職,既具有一定社會地位,又與政治權勢密切相關。[18]此外,學生運動是大學史研究和政治史研究中的熱點問題,對其的研究愈益細密。[19]其中,既往“一二·九”運動研究多強調中共的領導作用以及清華大學、燕京大學和北京大學的“主力”角色,事實上黨派力量在1930年代學運中是逐漸增長的,而“一二·九”運動中東北大學的作用亦不容忽視。抗戰時期的內遷大學是抗日戰爭史和近代高等教育史研究的重要內容。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方面:第一,大學內遷與重建;第二,大學與政府以及地方社會的關系;第三,校內黨派活動;第四,大學教員與學生的生存狀態,包括薪酬、生活等。在戰時大學中,國共斗爭以及國民黨內的派系斗爭在大學校園中無處不在。[20]同時,抗戰勝利后的學運問題早為學界所關注,成果亦較多。[21]其中,楊奎松對戰后國民黨中樞與地方當局對學運的粗暴處理緣由做了細致的分析。嚴海建從北平市當局內部紛爭的視角審視了1946~1948年北平學潮的來龍去脈,分析較為精當。雖然既有的大學研究成果豐碩,但在大學內的教學、生活、學術方面,大學與政府、社會以及時局的互動,不同大學的差異等方面仍有很大的拓展空間,而對于校內層面的地域觀念或省籍問題似乎關注更少。正如楊天石所指出:“中國近代大學發展中的個體差異極大,又存在多種不同類型的大學,各自的發展規律不同;在各個不同時期,政府對高等教育發展的宏觀政策以及各大學的微觀變化都有所不同。”并且,“現有的教育史研究成果多偏重于教育界本身,只是就教育談教育,往往忽略高等教育同整個社會歷史背景之間相互影響、相互推動的關系。”[22]近年來,大學研究表現出幾種趨勢:第一,不再僅關注西南聯大等學校,而是將研究視域投向民國時期的其他大學;第二,除從政治史視角探討外,更多從日常社會生活史和教育史的視角進行探討。[23]

在近代中國,大規模的流亡學生最早出現在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即東北流亡學生。抗戰興起后,來自各地的流亡學生遍布后方。此種流亡是中日兩國戰爭狀態下的行為,因而具有“愛國、反侵略”的意味。與此種流亡不同,戰后的“流亡學生”是指在國共內戰中逃離戰區,進入國民政府統治區的學生,因而這種“流亡”實質上是帶有政治選擇意味的,即追隨國民黨政權而不接受中共。[24]關于東北大學的專門研究,目前有王振乾等編著《東北大學史稿》,以及張馥、程丕來、王妍、王瑩、李一姣的五篇碩士學位論文等。[25]《東北大學史稿》是在大量史料基礎上寫就,敘述細致,內容詳細,可為研究參考。同時,作者又為曾在東北大學生活過的學生或教員,其敘事可信度較高,某些論述很精當,對研究啟示很多。但該書主要功用當為敘事,革命史觀主導下的敘事與論述都過于簡單。此外,該書是在眾多當事人回憶資料基礎上完成,因而主觀與政治色彩較重,所用的資料多無出處。張馥的《九一八事變后的東北流亡學生(1931—1946)——以東北大學、東北中學、東北中山中學為中心》,是另一專門以東北大學等流亡學校為中心考察東北流亡學生的重要研究。該文探討了九一八事變前東大的反日情緒,梳理了事變后國民政府與張學良對該校的救濟以及該校從北平復校到遷徙三臺期間十余年的發展情形,描述了東大學生的日常生活和流亡心理,闡述了1931~1946年該校的學運變遷以及黨派糾葛。作者使用了大陸和臺灣的部分檔案與回憶錄等資料,將東北流亡學生與當時的時空背景、歷史事件、政治人物等要素結合起來,試圖揭示東北學生的群體命運與歷史進程的必然關系。然而該研究仍主要以敘事為主,雖有問題意識,但作者似受國民黨史觀影響較大,因而仍有探討之空間。程丕來的《抗戰時期東北大學內遷三臺研究》是關于抗戰時期內遷四川的東北大學的專門研究。作者主要利用了三臺檔案館館藏的國立東北大學檔案、學術著作、校刊以及相關回憶錄等。該文的史料較為豐富,但作者受《東北大學史稿》影響頗大,某些論斷與材料直接引自該書,因而革命史觀痕跡較重。作者雖涉及東北大學在三臺生活、教學之諸方面,對教學活動也做了分析、評價,但某些材料梳理似乎不夠,問題意識亦略有不足。王妍的《東北大學早期校園建設研究(1923—1931)》系統梳理了沈陽時期王永江和張學良兩任校長主持下東北大學校園的建設過程,并從校園規劃和建筑風格角度探討了東大校園建設的優點和缺陷,還總結了東大校園建設與民國新教育運動在籌集經費、校園規劃、校園建筑方面的共性。王瑩從建筑學視角考察了東北大學北陵校區的校園規劃和建筑設計,李一姣則從教育學角度探討了東北大學早期建筑教育的教育主體問題,兩者都豐富了東北大學研究的不足。柯英蘭、黃曉通也曾專文探討了西安事變后東北大學的改組國立問題。[26]

三 史料與方法

本書所使用的資料主要是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教育部檔案、臺北“國史館”藏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侍從室檔案、中國國民黨黨史館藏會議記錄、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檔案館藏朱家驊檔案、遼寧省檔案館藏奉天省長公署檔案和東北行轅檔案、北京市檔案館藏北平市警察局檔案和社會局檔案、四川省三臺縣檔案館藏三臺縣特分會檔案,以及相關的史料匯編、日記、回憶錄、報紙和期刊等資料。

本書基本屬于地方史研究范疇,王東杰曾在其著作末尾精辟地指出:“地方史的研究不是要在地方層面上‘復述’歷史學家們立足于全國歷史獲得的‘整體經驗’,它的目標是特殊的‘地方性知識’,包括對國家的地方性體驗和認識。地方史是國家歷史的依存之所。”[27]地方史的研究是整體歷史的一個部分,全局性的研究經驗未必適用于地方,而在民國時期中央權威下移、地方與邊緣躥升的情勢下,這種地方史的研究與整體性研究同樣重要。

本書的主要研究對象為東北大學,時間縱貫1919~1949年。在不同時期,東北大學曾設有本部、預科、附屬中學、先修班等部分,本書將以東北大學本部為主要研究對象,即該校的大學部分,適當旁及其他部分。學生、教員、職員,以至校長,都是學校的成員。校園、經費、教學是大學之有形部分,學風、校風、學術是無形部分。大學又是處在中央、地方、黨派、教育部、社會等多種勢力糾葛中的一個團體。因此,大學史研究可有多種路徑切入。歷史場域中的大學也有多重面相,單純以一種視角詮釋,很難反映其全貌。

目前學界較通行的研究路徑主要有兩種:其一偏重于教育學角度的探討,其研究視角也偏重于校園內部的教育要素;其二偏重于歷史學角度的考察,其研究重心傾向于大學內外的政治、社會、經濟等方面的糾葛。教學活動等校內生態是大學史研究的當然內容,但這種研究容易陷入瑣碎的細節考證與史事重建;另一方面,民國時期的大學對國家政治與社會問題有著廣泛而強烈的關注,舉凡社會運動都有學生的參與。時下海內外大學史研究最常見的范式是將大學放在國家與地方的互動模式中探討,王東杰、許小青、蔣寶麟等學者都采取了這種范式。本書不擬對東北大學做細致的校史研究,而是希望以東大為中心,透視“東北流亡勢力”乃至東北民眾在民族國家構建以及中日戰爭大背景下的作為及其嬗變態勢,因此,本書并非純粹的大學史研究,而是以展現地方為目的的大學-政治史研究。具體而言,本書擬在以下三個層面展開。

首先,“中央”與“地方”,是探討國家統一或構建問題中的關鍵詞,“中央”與“地方”主要是權力范疇內的一對概念,“國家”與“地方”是組織范疇內的一對概念。“中央”與“國家”在某種程度上是同一的,前者側重于權力中樞,后者側重于以實體形式出現的政治集團。筆者所要探討的主要是中央與地方的糾葛,因為主要從地方視角來審視,所以其間主要涉及的是雙方力量的消長以及地域觀念、國家觀念的消長問題。[28]本書將主要使用“地域觀念”“省籍觀念”“地方意識”等概念。“地域觀念”與“省籍觀念”是一種自發的鄉土觀念,而地方意識則是地方勢力或民眾自發的集團意識。前兩者在很大程度上是同一的,而后者的舶來意味更重。這是本書的第一個視角。

其次,在國民政府與地方勢力的博弈中,國共斗爭因素逐步摻雜其間,并發展為影響這一過程的決定性因素。在這種語境下,地方勢力成為雙方爭奪的重要資源。中共力量的介入與崛起,使國民政府與地方的糾葛更為復雜。事實上,國民政府時期的統一運動,應是國民政府、地方勢力與中共三方博弈的過程,其間伴有不同力量的分化組合或勢力消長。因此,把中共力量還原到本書主題中,應更接近于歷史真相。這是本書的第二個視角。

最后,日本帝國主義在1931~1945年發動的侵華戰爭是民國時期的重大國難。九一八事變的爆發是“東北流亡勢力”產生的直接原因,日本帝國主義的持續滲透與侵略是整個國家面臨的難題。國難危機的籠罩,對“東北流亡勢力”與國民政府以及國內各種勢力都是一種考驗。這是本書的第三個視角。


[1] 參見來新夏等《北洋軍閥史》,東方出版中心,2011,第693~723、786~797頁;佟德元《轉型、博弈與政治空間訴求:1928—1933年奉系地方政權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

[2] 參見王卓然《張學良到底是個怎樣人》,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遼寧省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撫順市順城區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編《王卓然史料集》,遼寧人民出版社,1992,第157~158頁。

[3] 辭海編輯委員會編《辭海》中冊,上海辭書出版社,1999,第2668頁。

[4] 1946年3月,中共在佳木斯創建“東北大學”,與當時在沈陽的國立東北大學形成“打擂臺”的局面,這一頗為有趣的現象是從屬于彼時國共內戰的大局的。參見曲曉范、石穎《民國中共東北大學籌建、成立、遷校時間考》,《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3期。

[5] 東北大學在民國時期曾有幾個簡稱,如“東北大”“東大”等,但以“東大”流傳最久,使用最廣。此外,1921年建立于南京的東南大學,亦被時人稱為“東大”。但兩者使用的人群不同,影響不同,存在時間亦不同,后者在1927年改稱第四中山大學,1930年改為中央大學。這種簡稱是其時國人的一種習慣,許多大中學校皆有類似簡稱。本書在行文中多簡稱為“東大”。

[6] 1928年6月的皇姑屯事件后,奉系進入代際交替,張學良成為奉系新的首領。張學良主政東北的三年可稱為“后奉系時期”,張學良雖兼任校長,但東北大學主要由其代理人主持,校風并無顯著變化。參見王振乾、丘琴、姜克夫編著《東北大學史稿》,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1988,第7~33頁;郭建平《奉系教育》,遼海出版社,2000,第187~203頁。

[7] 李守孔:《國民政府之國家統一運動(民國十八年至十九年)》,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編《抗戰前十年國家建設史研討會論文集(1928—1937)》上冊,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1985;王柯:《民族與國家:中國多民族統一國家思考的系譜》,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

[8] 較有代表性的有李達嘉《民國初年的聯省自治運動》,弘文館,1986;易勞逸《蔣介石與蔣經國》,王建朗、王賢知譯,中國青年出版社,1989;吳振漢《國民政府時期的地方派系意識》,文史哲出版社,1992;王東杰《國家與地方的學術互動:四川大學的國立化進程(1925—1939)》,三聯書店,2005;程美寶《地域文化與國家認同——晚清以來“廣東文化”觀的形成》,三聯書店,2006。

[9] 參見胡春惠《民初的地方主義與聯省自治》,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吳振漢《國民政府時期的地方派系意識》;鄧正兵《廣東地方實力派和地方主義研究:1927—1936》,武漢出版社,2001;李國忠《民國時期中央與地方的關系》,天津人民出版社,2004。

[10] 參見金毓黻《東北四省流亡后方之人口及其動態》,國立東北大學文科研究所編《東北集刊》第7期,1944年9月;張德良《論以張學良為首的東北抗日流亡政治集團》,《日本研究》1991年第3期;中共東北軍黨史組編《東北軍與民眾抗日救亡運動》,中共黨史出版社,1994;張萬杰《救亡圖存東北魂——東北救亡群體與西安事變研究》,人民日報出版社,2013;逄增玉《流亡者的歌哭——論三十年代的東北作家群》,《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1986年第4期;沈衛威《東北流亡文學史論》,河南人民出版社,1992。

[11] 參見李云漢《宋哲元與七七抗戰》,傳記文學出版社,1978;謝國興《黃郛與華北危局》,臺灣師范大學歷史研究所,1984;李義彬《華北事變后國民黨政府對日政策的變化》,《民國檔案》1989年第1期;金沖及《華北事變和抗日救亡高潮的興起》,《歷史研究》1995年第4期;林桶法《從接收到淪陷:戰后平津地區接收工作之檢討》,東大圖書公司,1997;許慧琦《故都新貌:遷都后到抗戰前的北平城市消費(1928~1937)》,學生書局,2008;佟德元《轉型、博弈與政治空間訴求:1928—1933年奉系地方政權研究》;孫冬虎、王均《民國北京(北平)城市形態與功能演變》,華南理工大學出版社,2015;賀江楓《華北自治運動與地方實力派的政治選擇》,《歷史研究》2019年第1期。

[12] 張德良、周毅主編《東北軍史》,遼寧大學出版社,1987;張友坤、錢進主編《張學良年譜》,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6。

[13] 水野明:《東北軍閥政權研究:張作霖、張學良之抗外與協助統一國內的軌跡》,鄭樑生譯,“國立編譯館”,1998;胡玉海:《奉系縱橫》,胡玉海、張偉:《奉系人物》,郝秉讓:《奉系軍事》,車維漢等:《奉系對外關系》,馬尚斌:《奉系經濟》,郭建平:《奉系教育》,遼海出版社,2001;Suleski Ronald,Civil Government in Warlord China:Tradition,Modernization and Manchuria,New York:Peter Lang publishing,Inc.,2002;王鳳杰:《王永江與奉天省早期現代化研究》,吉林大學出版社,2010;佟德元:《轉型、博弈與政治空間訴求:1928—1933年奉系地方政權研究》;易丙蘭:《奉系與東北鐵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

[14] 參見齊紅深主編《東北地方教育史》,遼寧大學出版社,1991;王希亮《東北淪陷區殖民教育史》,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8;黃曉通《近代東北高等教育研究》,百花文藝出版社,2014。

[15] 參見費正清主編《劍橋中華民國史》第2冊,章建剛等譯,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第393~455頁;許美德《中國大學(1895—1995):一個文化沖突的世紀》,許潔英主譯,教育科學出版社,2000;葉文心《民國時期大學校園文化(1919—1937)》,馮夏根、胡少誠、田嵩燕等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其中,關于教會大學的研究已較為深入。如杰西·格·盧茨《中國教會大學史:1850—1950》,曾鉅生譯,浙江教育出版社,1988;芳衛廉《基督教高等教育在變革中的中國:1880—1950》,劉家峰譯,珠海出版社,2005。此外,關于一些大學的個案研究亦較深入。如黃福慶《近代中國高等教育研究——國立中山大學(1924—1937)》,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1988;蘇云峰《從清華學堂到清華大學:1911—1929》,三聯書店,2001;蘇云峰《從清華學堂到清華大學:1928—1937》,三聯書店,2001;王東杰《國家與地方的學術互動:四川大學的國立化進程(1925—1939)》;許小青《政局與學府:從東南大學到中央大學(1919—1937)》,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易社強《戰爭與革命中的西南聯大》,饒佳榮譯,九州出版社,2012;蔣寶麟《民國時期中央大學的學術與政治(1927—1949)》,南京大學出版社,2016;何方昱《訓導與抗衡:黨派、學人與浙江大學(1936—1949)》,上海書店出版社,2017。

[16] 參見王李金《中國近代大學創立和發展的路徑:從山西大學堂到山西大學(1902—1937)的考察》,人民出版社,2007;蘇云峰《近代中國高等教育研究:私立海南大學(1947—1950)》,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1990;宋秋蓉《近代中國私立大學發展史》,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6。

[17] 參見王東杰《國家與學術的地方互動:四川大學國立化進程(1925—1939)》;許小青《論東南大學的國立化進程及其困境(1919—1927)》,《高等教育研究》2006年第2期;蔣寶麟《財政格局與大學“再國立化”——以抗戰前中央大學經費問題為例》,《歷史研究》2012年第2期。

[18] 參見桑兵《1948年中山大學易長與國民黨的派系之爭》,《學術研究》2008年第1期;蔣寶麟《抗戰時期的國家與大學政治文化:中央大學“易長”研究》,《史林》2009年第3期。

[19] 參見John Israel,Student Nationalism in China,1927-1937,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66;呂芳上《從學生運動到運動學生:民國八年到十八年》,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1994;左雙文、郭秀文、欒成《“九·一八”事變后學生的請愿示威與南京國民政府的應對》,《學術研究》2006年第7期;黃堅立《難展的雙翼:中國國民黨面對學生運動的困境與決策(1927—1949年)》,商務印書館,2010;陳廷湘《政局動蕩與學潮起落——九一八事變后學生運動的樣態及成因》,《歷史研究》2011年第1期;楊天宏《學生亞文化與北洋時期學運》,《歷史研究》2011年第4期;歐陽軍喜《一二九運動再研究:一種思想史的考察》,《中共黨史研究》2014年第2期。

[20] 參見經盛鴻《抗戰期間淪陷區的高校內遷》,《南京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1989年第2期;余子俠《抗戰時期高校內遷及其歷史意義》,《近代史研究》1995年第6期;侯德礎《抗日戰爭時期中國高校內遷史略》,四川教育出版社,2001;Hu Kuo-tai,“The Struggle between the Kuomintang and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on Campus during the War of Resistance,1937-45,” The China Quarterly 118(1989);胡國臺《國共校園斗爭(1937—1949)》,臺北《歷史月刊》第44期,1991;王晴佳《學潮與教授:抗戰前后政治與學術互動的一個考察》,《歷史研究》2005年第4期;王奇生《戰時大學校園中的國民黨:以西南聯大為中心》,《歷史研究》2006年第4期;桑兵《國民黨在大學校園的派系爭斗》,《史學月刊》2010年第12期;蔣寶麟《中央大學的國民黨組織與國共斗爭(1927—1949)》,《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第73期,2011年9月。張成潔、莫宏偉《論抗戰時期高校內遷對西南地區觀念近代化的影響》,《貴州文史叢刊》2002年第3期;韓戍《抗戰時期內遷高校的地方化——以光華大學成都分部為例》,《抗日戰爭研究》2014年第3期;何方昱《資源配置與權力之爭:以戰時浙江大學內遷貴州為中心》,《近代史研究》2016年第1期。

[21] 參見施惠群《中國學生運動史:1945—1949》,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廖風德《學潮與戰后中國政治:1945—1949》,東大圖書公司,1994;楊奎松《國民黨人在處置昆明學潮問題上的分歧》,《近代史研究》2004年第5期;王晴佳《學潮與教授:抗戰前后政治與學術互動的一個考察》,《歷史研究》2005年第4期;嚴海建《1946—1948年北平學潮:國民政府中央與地方處置的歧異》,《民國檔案》2008年第1期。

[22] 楊天石:《著作出版推薦意見書》(一),金以林:《近代中國大學研究:1895—1949》,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

[23] 郭士禮:《學術選擇與國家建構——論抗戰時期大夏大學對西南少數民族的調查與研究》,《貴州民族研究》2010年第4期;胡嵐、張卓群:《抗戰時期國立浙江大學的研究生教育》,《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2期;張玥:《抗戰時期國立大學校長治校方略研究》,南京大學出版社,2017;倪蛟:《抗戰時期大后方大學生的日常生活——以重慶時期國立中央大學為例》,《江蘇社會科學》2016年第1期;陳東:《抗戰時期國內大學借讀現象論析——以戰時大學報刊為中心的考察》,《安徽史學》2016年第3期。

[24] 參見張馥《九一八事變后的東北流亡學生(1931—1946)——以東北大學、東北中學、東北中山中學為中心》,臺灣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1996;張馥《九一八后至抗戰前政府對東省學生就學問題的處理》,《東北文獻》第30卷第1、2期,2000年1月;陶英惠、張玉法編《山東流亡學生史》,山東文獻社,2004。

[25] 參見趙守仁《王永江與東北大學》,《遼寧師范大學學報》(社科版)1986年第3期;王振乾、丘琴、姜克夫編著《東北大學史稿》;張馥《九一八事變后的東北流亡學生(1931—1946)——以東北大學、東北中學、東北中山中學為中心》;程丕來《抗戰時期東北大學內遷三臺研究》,四川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7;王妍《東北大學早期校園建設研究(1923—1931)》,東北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6;王瑩《東北大學北陵校區校園規劃及建筑設計研究》,東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4;李一姣《東北大學早期建筑教育的教育主體研究》,東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4。

[26] 參見柯英蘭《“省立”東北大學改“國立”始末》,《煤炭高等教育》2010年第2期;黃曉通《張學良與東北大學之“國立化”進程》,《東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5期。其中,柯文大體上將東大國立改組風潮的過程敘述清楚,但該文在敘事與論點上頗受《東北大學史稿》影響,對其間中央與地方以及學校當局的矛盾糾葛分析得有些簡略。黃曉通將東大國立化劃分為“虛位的中央”、“名義的國立”與“實際的國立”三個階段,但這一提法本身頗值得商榷。九一八之前南京方面認可東北在各方面的相對獨立,尚無覬覦東大之意,因此“虛位中央”無從談起;1931~1936年,東大對國民政府依賴傾向逐漸增強,但仍為“東北流亡勢力”所有,因此并無所謂“名義國立”之說。

[27] 王東杰:《國家與學術的地方互動:四川大學國立化進程(1925—1939)》,第329頁。

[28] 參見金以林《地域觀念與派系沖突——以二三十年代國民黨粵籍領袖為中心的考察》,《歷史研究》2005年第3期;張晶萍《省籍意識與文化認同:葉德輝重建湘學知識譜系的努力》,《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2期;劉希偉《抗戰背景下的公立高校生源省籍分布特征研究——基于1938~1943年相關數據的分析》,《河北師范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2014年第4期。王續添和鄧正兵從政治學和思想史角度對民國時期的地方意識與地方主義進行了深入探討,參見王續添《民國時期的地方心理觀念論析》,《史學月刊》1999年第4期;王續添《地方主義與民國社會》,《教學與研究》2000年第2、3期;王續添《現代中國地方主義的政治解讀》,《史學月刊》2002年第6期;鄧正兵《論南京國民政府時期地方主義的特點》,《社會科學》2002年第9期;鄧正兵《地方主義與國民黨政府中央權威論析》,《韓山師范學院學報》2002年第3期。王與鄧在詮釋“地方主義”與“地方意識”時皆強調地方與中央的爭奪及其利弊,其論述中心多局限于“國內”的地方,而對地方主義對外的應對及作用鮮有涉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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