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個···毒婦···”鄭兵瞪著雙眼翻騰著身子，倔強地不肯斷氣：“你···以為殺···殺殺了···我，就···”

“哈哈哈——！”岸蒲毫不留情地將刀再次抽離鄭兵的身體：“你現在還沒看明白嗎？”

血液如注，噴灑在這艘陳舊的木船上，直直地蔓延向祭臺。

“二弟啊～我不介意讓你死得更明白些！”岸蒲微微側開身子，身后站著著的赫然是張正。

黑夜里，朦朧的燈火只能照亮少年棱角微露的側臉，海風吹拂起他散落的碎發，襯得他格外意氣風發。

“二叔，你安心去吧。義父留下的紅旗幫，我會照顧好的。”

他微微蹲下身沖著鄭兵輕嘆了一口氣：“何苦呢？”

“你！你同那個賤人！什么時候！大哥他視你如親子啊！”鄭兵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地，整個人猛地從地上坐起，又猛烈地咳嗽了起來，吐了一地的血水：“你們····”

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站立著的二人：“骷髏閻羅——！我鄭兵···以···以生命···向你獻祭···詛咒這對狗男女···不···不···”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呼吸越來越淺，直到緩緩倒地。

即使再掙扎地想要發出言語，卻是被血沫糊滿了嗓子，只瞪著眼睛不甘地望向岸蒲。

“可惜要去見骷髏閻王的人，是你！”岸蒲唇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微笑：“快走吧！別讓你大哥下面等急了！”

像是聽到了某種號召一般，鄭兵竟然真的徹底斷了氣。

“義母，”張正一把將搖搖欲墜的岸蒲扶住摟在懷中：“別怕，剩下的。就都交給我吧！”

“好···”岸蒲身體說不出的疲憊，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在撕扯著她，像是被困在一張漁網之中，細細密密地砸來，要將她絞死。

她拖著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淺地走進船艙。

腦中不斷回想著這自己在這艘船上短短十年的記憶。

被鄭武強擄回來的那一晚，她明明馬上就要逃離那艘花船了，可他的出現打斷了她的計劃。

他們成婚的那一晚，他抱著自己喊著：“妹子！哥是真心想跟你過日子！”

他將自己的手放到船舵上，帶著她在南海上徜徉······

現在一切都結束！

那封不存在的遺書，她也落下了最后一筆，便沉沉睡去。

翌日，岸蒲是在一片哄鬧聲中驚醒的。

天色微亮，是到了自己約定的那個時間，她顧不得一刻的拖延，拿起遺書便沖到了甲板之上。

眼前的一幕卻讓她再次頓住了腳步。

只見鄭兵的人頭赫然倒掛在船頭那空了的旗桿上，血路蜿蜒盤旋順著旗桿流到了甲板之上，經過海風一晚的吹拂，已經風干成了黑色的“絲線”。

而張正則是穿著一身孝衣，端端正正地跪在鄭武的靈臺前。

任由身旁眾人言語紛紛，他巋然不動。

“什么時候長這么大了？”岸蒲站在原地喃喃自語，明明昨天他好像還是個站在海島上，拿著個大魚叉，等著她和鄭武開船歸來的半大小子。

現在卻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

“在吵什么？”岸蒲厲聲喝止，走到張正的身邊，抬頭看了一眼旗桿上鄭兵的頭顱，臉色絲毫未變。

眾人安靜了一瞬，很快便又爆發了七嘴八舌的爭論。

無非就是在揣測鄭兵是怎么死的！

“現在！由我來向各位宣讀鄭武的遺書！”岸蒲不去理會這些人的紛爭，自顧自地展開手中的紙張：“我鄭武立下遺囑，我死后，紅旗幫幫主由我的義子張正接手。義子年幼，若遇事不決，皆聽從于我的妻子岸蒲。”

“假的！假的！”

在岸蒲話音未落之際，底下原本就支持鄭兵的一些舊首領，已經齊齊高舉著雙手邊喊邊抗議著。

“這字跡是不是鄭武的！各位首領可親自上前查看！”岸蒲將手中遺囑大方向四方的人展開。

“哼！咱們哥幾個大字不識！大嫂！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人群中一個壯小伙跳了出來沖著岸蒲喊道：“再說了，要真是真的，那又為何不留二當家的命的！”

“就是！為二當家報仇——！奪回幫主之位！”原本鄭兵的部下隨即跟著一呼百應！

眼看著那群人怒氣沖沖地就要向前沖去，似乎想要將岸蒲撕成碎片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一把橫刀卻先一刻穩穩地停在了岸蒲的身前。

那是屬于鄭武的刀，足足有半米多長，二十多斤重，刀背上雕刻著的精細龍紋早已經染上了血色。

而此時此刻，拿著這把劍的主人是張正。

“人！我殺的！仇！沖我來！”

原本還氣勢洶洶叫囂著要血債血償的人，此刻已經有大半的人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這一批年輕輩誰不知道，張正是一個瘋子！對別人瘋！對自己更瘋！

當年他就是從一眾孩童中拼殺出來才成為鄭武的義子的。

“各位長老！我想各位既然還愿意站在這里，那便是認為自己是紅旗幫的人！所作所為是希望紅旗幫變得更好！”岸蒲手輕輕地放在刀背之上：“那便聽我這一席之言！”

“你們現在如此義憤填膺，想殺了我們母子，這些我都能理解！可你們想過沒有，倘若真的殺了我們母子，那幫主之位由誰來繼承呢？”

“還是說你們已經抉擇出替代鄭兵的人選了？”

“昨日的情形，想必諸位都清楚！鄭兵和我兒張正之間必定會有一個因為幫主之位而犧牲！”

“如今上天已經告訴我們，他的選擇是誰了！”

“諸位若是還執意挑起內訌，犧牲的只會是站在你們身旁的弟兄們！他日再回到海島，你們可還有底氣去看那些因為你們的刀沒有等到兒子的母親，沒有等到丈夫的妻子，沒有等到父親的子女！”

“一盤散沙的紅旗幫又有何能力去對抗其他五色幫的襲擊呢！”

“難道諸位要眼睜睜地看著紅旗幫就這么沉默海底嗎！”

岸蒲轉頭拎起祭臺上的烈酒，為自己倒上一海碗，當著眾人的面，一飲而下！

“諸位！我岸蒲做不到！看到紅旗幫如此！若大伙心中還有不滿！那就沖著我來！”

“能為大道而死！我！岸蒲！死而無憾！”

說罷，便將手中的酒碗一砸而下！

“來吧——！”

岸蒲任由辛辣的酒水火辣辣地灼燒著胃部，酒水撒了自己半身，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妖言惑眾——！妖女！拿命來——！”

耳畔炸起兵器交接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