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的目光落在岸蒲身上。

那樣的眼神，他太熟悉了！岸蒲落在古力身上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那時只有在看向鄭武時才有的神情，帶著這幾分回憶，幾分惆悵，她明明就站在自己身旁，心卻像隔著自己千萬米遠。

他不明白，古力他分明半分都不像義父，怎么會讓岸蒲露出這樣的神情。

嫉妒就這樣撕扯著他，每時每刻。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剛剛認識的人都可以讓她露出這樣的神情，而他卻得不到她半分垂憐。

“你要···”張正開口時才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哽咽地說不出太多話來：“和他一起···去···倫敦嗎？”

古力看著面前這個眼眶微紅的年輕男子，身形都在微微顫抖著，嘴上說得這么灑脫，手卻死死抓住岸蒲不放。

可他注定是抓不住身旁這個女子的，像一陣風一般的女子，怎么可能被任何人抓住呢？

只有他這樣成功的男士才配兜住那陣風，不覺間古力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更加昂首挺胸了些。

岸蒲盯著古力貪婪又帶著幾分衣冠楚楚的驕矜姿態(tài)，眼神堅定而純粹，像是佇立在著海面上千千萬萬年的礁石一般：“既然你想聽我的答案，那我便告訴你！”

“你口中的倫敦，確實讓我有幾分好奇！”

“有一天我會去倫敦！”岸蒲彎唇一笑，海風獵獵作響，吹響著船頭的旗幟，連她的回答都格外地嘹亮地響徹在整個海際：“但是不是現(xiàn)在，不是跟著你這條船！我會開著我自己的船，去看你口中的泰晤士河，到底是個什么樣！”

“啊？”古力先是一愣，隨后反應過來，笑得前仰后合：“岸蒲姑娘，你可真會開玩笑。”

他指著甲板上，他們帶來兩條小船的殘軀，輕蔑一笑：“你難道要開著這艘船穿越海洋嗎？”

“不行嗎？”岸蒲目光卻是落在捷克掌舵的背影上：“我就開著這艘船，去倫敦！”

“哈哈哈哈哈！”古力展開雙臂大笑了幾聲：“well！記得給我寫信！我親愛的岸蒲姑娘，我會在泰晤士河期盼你的身影。”

“一言為定——！”岸蒲壓著自己腰間的刀，絲毫沒有被古力的嘲笑影響半分。

依舊是那么自信飛揚的模樣，像是一只展翅高飛的大鵬。

讓古力無端想起這艘船的名字“鵬發(fā)號”，和面前這位女子是多么相稱，似乎它就是為遇見這位女子而誕生又歷經(jīng)千帆來到了這里。

他忽然明白為什么那個可憐的男人，即使知道岸蒲在欺騙他，任然像一個無恥的小丑一般搖尾乞憐地想要留在她的身邊。

她身上的似乎有這樣源源不斷，取之不竭的蓬勃生氣，帶動著他似乎也開始覺得，那艘小帆能帶著她乘風破浪來到倫敦。

多么傻氣啊！

他居然也當了一回傻瓜。

岸蒲不等古力的回答，一把拉過張正的手，離開了甲板。

狹小閉塞的船艙內此時只剩下他們兩人和一個躺在床鋪上微瞇著眼休息的長工，整個人在陰暗的角落中蜷縮成一團。

“你想去倫敦嗎？”張正試探性地問道：“真的很想嗎？”

他想走進岸蒲余生的規(guī)劃里，如果兩廂有沖突，那么讓他主動去跟著她的計劃走就好了。

這不是一件難事。

大不了他也學他的義父再認一個義子，培養(yǎng)個幾年，就跟著岸蒲去什么倫敦的。

雖然他不知道倫敦是什么東西，也不知道在哪。

他只知道他想留在她的身邊。

岸蒲盯著床鋪上那個呼吸平穩(wěn)的小工，雖然整艘船可能就古力一個人聽得懂他們講話，但是現(xiàn)在容不得一絲意外。

她一把牽過張正的手：“嗯！我想看看能造出這么厲害船的國家百姓是什么樣子的。”

張正的目光卻緊緊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她比劃的是：“船上探查清楚了嗎？”

她的目光為何總是聚焦在未來呢，為什么不肯好好看一看，近在眼前的自己呢？

張正就這么惆悵地想著，可即使這樣他還是想站在她的身旁。

“那紅旗幫呢，你不管了？”

我呢？你也不管了嗎？我能跟你一起去倫敦嗎？

張正沒問出口心中的下一句。

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在她的手心寫下了他探查到的消息：“粗略估計船上共有五十多人，船有十五尺長，寬八尺有余。他們的貨物都在艙尾部，多是絲綢，茶葉，瓷器。”

“紅旗幫，不是還有你在嗎？”岸蒲毫不在意地回答道，正要在張正手心繼續(xù)比劃著。

張正已經(jīng)等不及地一甩手，湊上前帶著幾分可憐的語氣說道：“可是岸姑，你前不久才剛剛答應我把我當個普通的男子看待的。”

岸蒲一時間有些瞠目結舌，想開口又有些啞口無言，最終還是沒忍住反駁了回去：“我的乖乖！我都相信你能一個人掌管好紅旗幫了！還不算承認你身為一個男人的能力啊！”

“不！不是！不是！”張正著急地想要反駁，他要的不是這種重視：“你就是故意裝不懂！你！你！你！”

可越是著急，張正就越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著急地在原地跺腳到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床鋪上，一個人縮成了一大團的煤球，就是不跟岸蒲對視。

岸蒲搖了搖頭，分明就還是孩子氣的模樣。

無奈地起身站到他了他的身邊，像擼貓似得順毛捋著張正的頭。

“好啦！好啦！”岸蒲耐心地安撫道：“那這樣，我去倫敦的船還缺個副手！”

“我！我當副手！”張正一顆腦袋立刻圓滾滾地就往岸蒲懷里撞，像是一只撒嬌的小貓：“說好了！你去哪都得帶上我！”

“紅旗幫不要啦！”岸蒲猛得一拍張正的后背：“我的船上你可只能當一輩子副手哦！”

“我就當你副手！我只給你當副手！紅旗幫我早就想好了！到時候我也認個義子，交給他就是了！”張正死死抱住岸蒲的搖不松手：“反正我張正這輩子就賴定你了！你去哪我就去哪！”

岸蒲沒想到，張正居然已經(jīng)先一步考慮了這么多了。

心頭涌上幾抹異樣的情緒，像是被一場春雨的甘霖包裹，潮濕中帶著鮮嫩的生機。

“一輩子這么長，這樣的承諾少說些，指不定哪一天你忘了，有人卻當了真，要了你的命！”岸蒲帶著幾分惆悵地說道。

“我的命就在這兒，岸姑想要，隨時都可以取走。”張正不死不休地說道。

岸蒲只當聽了一嘴普通的閑話，并未放在心上。

他這個年紀的男子，總是覺得承諾是輕而易舉就能兌現(xiàn)的事情，而她早就過了輕信承諾的年紀。

“切！你的命！我可不稀罕！問問龍王爺要不要！”岸蒲笑著說道，正要將張正的手扯開。

身后的艙門被打開!

“岸蒲——！一切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