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035:青娥劍舞題微難
- 烽起晉末
- 遼東騎影
- 2506字
- 2025-04-16 21:00:00
園林的中心是在第三層,當中此時被清理了一片空地。
那女子此時提著一只劍,著白紗衣裙步入場內,伴著琴瑟聲聲開始劍舞。
白紗顯然用了上好的材料,輕軟薄透,隨著那女子動作時而束胸凸顯,時而袖口微滑,能顯出不俗的胸口弧度,亦能露出白藕般的手臂出來。
在座諸人此時都看得目不轉睛,除了李釗和祖陽兩人。
李釗是真沒什么心思,他眼神早已失去了焦距,只是一得空暇就又在思量著救援寧州的事情。
祖陽則是很艱難的才忍住了沖動,將要打的哈欠憋了回去。
當王昱剛剛說完時,他對青娥衛其實還是提了些興趣的。
畢竟,被影視劇、武俠、仙俠小說熏陶了數十年,他對身材窈窕、容貌美麗偏又武藝非凡的女俠還是抱有期待的。
若能收個武藝高強的女護衛保護自己,那是既養眼又順心。
可惜,只看了一會兒,祖陽便把期待消解得干干凈凈。
這女孩兒身材不錯,劍舞也很漂亮,估計樣貌該也出挑。可招招式式都看不到力量感。輕柔緩慢,偶爾搔首弄姿,更像是擦邊舞蹈。
可要論擦邊,你連腿都沒露一條,能擦到哪兒去?
祖陽的小家不養閑人,他不打算請位網紅回家供著。
莫名的,祖陽便出了神去,倒是想起了那日傍晚攔下自己的那個姑娘。
就實說,比起眼前的舞姬,那個單手就能把他擒拿的女孩兒倒更像是傳說中的“女俠”,只不知她是何身世?
按她自己所言,十歲就被各路名師調教、弓馬嫻熟,怕不是等閑人家的千金小姐。
若她也是北地士族的話……
看著、想著,伴著一陣喝彩聲祖陽回過神來,見那女子已收劍退到一旁,卻并未離開太遠。畢竟,她是今日這場盛會的彩頭。
祖陽對彩頭沒有興趣,但是他要想在今日引起常山王的關注,還是要在談玄中出類拔萃才行。
于是,他一邊思忖一邊關注著王昱,等待今天的主題。
上帝悖論、忒修斯的斧子、普羅提諾之船、缸中之腦……總有一款“機靈”可以一抖,讓他借著今天這個場子來裝個大的。
王昱見眾人興致都已高漲,場子也已熱了,這才大袖輕揚開口定了今日的話題:“今日,諸君且以‘有’‘無’為題,論及大道始終,天地奧妙。”
眾人聞言欣然道彩,侍女已將酒樽從溪水上游漂下,誰若愿意開口便可從水中將酒樽撈起,先飲后言。
祖陽則默默低頭喝了一大口茶湯,喝得太猛了些,他差點被湯里的怪味激得吐出來。
有無?
這是個什么玩意?他知道談玄的話題抽象,可今天這話題也未免太抽象了點?這咋引到哲學悖論上面?
河洛周氏的周清當先清了清嗓子,一抬手,自有身旁侍女替他撈起酒樽。周清起身,舉起酒樽飲了一口,笑道:“諸位,今日談玄,在下且先拋磚引玉。
“依我之見,‘無’乃萬物之本源。《道德經》有云:‘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可見‘無’者混沌也、無窮也,奧妙之始,玄之又玄。無既為始,則不可知也……”
說罷,喝彩聲不斷,一旁的美婢也是眇目連連。祖陽注意到,常山王輕輕捶打了一下大腿,似是對周清所言頗為認可。
“不然不然”同為宗室的司馬坤提起酒樽,掩袖呷了一口道:“周兄所言不夠究竟。如《莊子·齊物論》中說:‘有無相生。’若無‘有’之顯,何來‘無’之悟?
“‘有’如水,‘無’似舟,舟行水上,才得依存。故有者,道之一也,此才為眾妙之門。既已有,天下何不可知……”
物質論?意識論?不可知論?可知論?好像又不太像。
祖陽趕忙塞了口肉到嘴里,用力咀嚼,額頭微汗。
大家玩得都這么抽象么?這說的都特么是個啥啊?
他翻檢著少年記憶,發現之前談玄之中,原主便因“道理淺白”多是在清談中淪為被人駁斥的角色。可那些話題好歹還有個“題”的樣子,今日是王昱想要拔下高度?
談玄一道談的是“玄”是“機鋒”、“妙意”,就得像剛剛那倆人一樣,要玩抽象,引經據典卻又讓人聽不明白,每個聽眾至少能品出兩個“哈姆萊特”,否則就落了下乘。
你說的我都能聽懂,那你何必開口去說?要的就是大家互相抽象,最后讓談玄在一片抽象中抽出水平,抽出高度,大家的思想境界一起跟著升華,這才是談玄的追求。
王昱的叔叔王衍就是此道高手,是成語“信口雌黃”的典故來源,可見一斑。
這卻讓祖陽犯了難。
他原身其實就不太深諳談玄妙理,他是基于原身的思維方式想到了用悖論出奇,可這種抽象的話題里,他根本沒機會去插邏輯悖論。
那他靠什么來一鳴驚人?
此時,便連武鳴都開口扯了一段《老子化胡經》,只說老子西出為無,佛經東來為有,論及“無為有之始”。
談玄論道漸入佳境,場中除了李釗、祖陽少數幾人外,已都發過一次言論。
裴辰侃侃而談,頗有些辯才無礙的灑脫,贏得不少喝彩。陳準則更是妙語連珠,雖然祖陽沒怎么聽懂,但有大受震撼之感。
常山王司馬珩說話磕絆,但參與度卻是極高,竟是發了兩次言。以“《佛說盂蘭盆經》”中三寶功德、七世父母來論有無相生之理。
祖陽下意識看看天色,知道自己必須要行動,否則這個機會他將要錯過了。
一旁的李釗也顯得有些急躁,之前告知計劃時,他是知道祖陽要在本次談玄中“語驚四座”的,本以為他是個談玄高手。
為了防止自己搶了對方風頭,他始終只是枯坐飲茶。身旁侍女幾次詢問是否撈起酒樽,他都只是搖頭。卻不想,祖陽竟是還未行動。
他到底在等什么?
武鳴同樣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之前討論計劃時,祖陽說的斬釘截鐵,只說此次司空府談玄,可以讓武鳴與諸多清流相識,他自己則只需一鳴驚人,引得常山王關注即可。可這時間已快近半,祖陽卻還沒開口。
左右看看,武鳴決定替祖陽鋪墊一番。于是,趁著司馬珩剛剛坐下,他立時給侍女打了個手勢,再度擎著酒樽起身。
不過這一次開口,他卻大談起當年是如何與大師竺法護談論經卷要義,卻是呼應了司馬珩剛剛所言。隨后,他轉頭看向祖陽,發問道:“不知祖兄對此,有何見解?”
一句話,場中眾人的眼光俱都看向了祖陽,王昱也才醒覺自己這位小兄弟今日似乎沉默了些。往日里,他早已迫不及待的引人批判了。
裴辰默默吃了口菜肴,并未太過關注。若祖陽是祖逖之子他或許會高看一眼,祖家六房?到底差了些意思。
祖陽打定主意,對侍女抬了抬手。閑了許久的侍女連忙攔下溪水中漂浮的酒樽,將之遞到了祖陽手里。
祖陽起身而飲,開口言道:“子莊兄與大王所言俱是有理,聽兩位言及佛經,在下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諸位可知,這佛祖釋迦牟尼卻是何人?”
既然在抽象上玩不過場中高手,祖陽打算換個賽道。
反正他的目的也非奪了今日彩頭,只需要讓唯一一個重要觀眾——司馬珩刮目相看即可。
且讓西晉的古人們漲漲見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