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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鄴都令·少年將軍夜受命

  • 青劍
  • 吳玄卿
  • 4665字
  • 2025-03-17 03:09:07

詩曰:

鄴都寒夜燭搖紅,密匣龍紋隱殺風。

胡騎踏川焚碧野,將軍橫刀護哀鴻。

血濺荒村結深怨,淚凝蓼草寄萍蹤。

黑市迷蹤初現日,九域殘圖引刀弓!

上回書說到,后晉開運三年丙午冬,契丹鐵騎踏破汴梁宮闕。宰相景延廣焚身護璽,青衣義士李李重卿背負故唐昭宗佩劍“青冥”,身中契丹惕隱司“黑狼箭”,于洛水天津橋畔命懸一線之際,得鄴都留守郭威帳下親軍校尉柴延昭仗義相救,二人避入洛陽城南履道坊廢園地窖。一片自景延廣懷中搶出的焦糊龍袍殘片上,驚現“白馬…地宮…九域…青鋒指…”等秘語,疑云重重,殺機四伏!

書接前文。且說就在柴、李二人于廢園地窖暫避寒毒、揣摩殘圖之際,時光回溯至半月之前,河北重鎮鄴都。

鄴都,留守府,夜。

朔風卷著細雪,敲打著窗欞。書房內,炭火盆燒得正旺,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凝重肅殺。樞密使、天雄軍節度使、鄴都留守郭威,身著半舊常服,負手立于巨大的黃河流域輿圖前。燭光映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雙眉緊鎖如刀刻,目光沉郁,似有千斤重擔壓于肩頭。案頭,一份染血的軍報攤開著,赫然寫著:“杜重威叛,引契丹主力南下,汴梁危殆!”

“叔父。”一個沉穩的聲音自身后響起。柴延昭一身玄色勁裝,外罩半舊皮甲,腰懸蟠龍刀,悄然立于門內。他面容年輕,身姿卻挺拔如標槍,目光銳利而沉靜,帶著超越年齡的剛毅。郭威待他如親子,他亦視郭威為父。

郭威緩緩轉身,眼中疲憊與決然交織,沉聲道:“延昭,汴梁…恐將不守。”

柴延昭心頭一沉,雖早有預料,親耳聞之仍覺巨石壓胸:“陛下……”

“昏聵難扶!”郭威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筆架亂顫,聲音壓抑著滔天的怒意與悲憤,“杜賊叛國,引狼入室!石晉根基已朽,大廈將傾!然則…”他目光如電,射向柴延昭,“華夏神器,豈容胡虜染指?中原億兆生民,豈能永陷水火?”

他走到書案后,開啟一個暗格,取出一只尺許見方、非金非木、通體黝黑、觸手冰涼的匣子。匣身浮雕蟠龍云紋,龍睛處鑲嵌兩點幽藍寶石,透著神秘與沉重。

“此乃‘龍紋密匣’!”郭威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金石之音,“據絕密線報,契丹狼主耶律德光覬覦此物久矣!此次傾國南下,除劫掠財貨人口外,此物亦是其目標之一!匣中所藏,非金非玉,卻關乎前朝遺秘,甚至…動搖未來天下氣運!”

柴延昭屏息凝神,目光緊緊鎖住那神秘的黑匣。

“汴梁若破,此物恐為契丹所得,或落入奸佞之手,遺禍無窮!”郭威將密匣鄭重遞向柴延昭,目光灼灼,“延昭!我命你即刻南下,潛入洛陽!汴梁破后,契丹主力必挾偽帝石重貴北歸獻俘,但其惕隱司精銳及部分仆從軍定會滯留河洛,搜刮財貨,挖掘秘藏!你的任務,便是伺機而動,不惜一切代價,將此密匣,或其中關鍵之物,奪回!絕不容其落入胡虜或心懷叵測者之手!”

“末將領命!”柴延昭單膝跪地,雙手接過那沉甸甸的龍紋密匣,只覺一股無形的重壓與熾熱的責任瞬間涌遍全身。

“此行兇險萬分,九死一生。”郭威扶起他,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眼中既有期許,更有深沉的憂慮,“洛陽乃四戰之地,魚龍混雜。契丹惕隱司高手如云,手段陰狠。中原各鎮節度使心懷鬼胎,更有那神秘莫測、無孔不入的‘影閣’…延昭,務必謹慎!匣在人在,匣失…亦要留得有用之身!”

“叔父放心!”柴延昭眼中燃起不屈的火焰,“延昭定不負所托!縱粉身碎骨,亦阻胡虜奪我華夏重器!”

當夜,柴延昭喬裝改扮,背負蟠龍刀,懷揣龍紋密匣,只帶兩名精干親隨,星夜出鄴都,策馬南奔。

洛陽城南。

柴延昭為李重卿壓制寒毒,敷藥包扎已畢。地窖內,油燈昏黃,映著龍袍殘片上那斷斷續續的金線秘語。

“‘洛水…白馬…地宮…九域…青鋒指…’”柴延昭劍眉緊鎖,指尖劃過焦糊的字跡,“‘白馬’當指洛陽白馬寺,‘九域’莫非是《禹貢九域圖》?此圖相傳為大禹劃分九州時所繪山川地脈總圖,歷代視為秘藏,后唐覆滅后便下落不明…‘青鋒’,自然是指李兄這柄‘青冥’劍了。只是這‘指’字之后…”

李重卿面色蒼白,肩頭裹傷處仍隱隱有寒氣滲出,他強打精神,接口道:“‘青鋒指…’之后,當是關鍵所在。景相拼死護住此物,此殘片所指,必是關乎國運之秘藏!白馬寺地宮…極有可能!”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柴兄救命之恩,李某銘記。此劍與殘圖,皆為此秘而來。如今契丹惕隱司如跗骨之蛆,影閣亦可能聞風而動。柴兄身負重任(他瞥了一眼柴延昭謹慎收藏的龍紋密匣輪廓),不如…”

“李兄此言差矣!”柴延昭斷然道,“你我雖萍水相逢,但契丹乃我共同死敵!這‘白馬地宮’之秘,若真關乎華夏氣運,豈容胡虜染指?柴某所尋之物,或許亦與此秘相關!當此危局,正該同心協力,共破迷障!”

李重卿深深看了柴延昭一眼,那沉穩剛毅的面容和眸中坦蕩的赤誠,讓他心頭微震。亂世之中,如此肝膽相照者,實屬罕見。他不再多言,只重重頷首:“好!李某愿與柴兄,共闖這龍潭虎穴!”

二人計議,待李重卿傷勢稍穩,便前往白馬寺查探。然柴延昭心中尚有牽掛——郭威密令中提及的“龍紋密匣”線索,在洛陽接頭之人尚未尋到。

翌日,天光微明。

柴延昭欲外出打探消息并尋些食物藥物,留下李重卿在地窖靜養。他施展輕功,悄然潛出廢園,穿行于斷壁殘垣之間。昔日繁華的洛陽南市,如今滿目瘡痍,焦土遍地,尸骸枕藉,空氣中彌漫著焦臭與血腥。偶有幸存百姓如驚弓之鳥,在廢墟中翻找著殘糧,眼神麻木而絕望。

行至洛水支流伊水畔一片殘破村落,忽聞前方傳來凄厲的哭喊與肆意的狂笑!柴延昭心頭一緊,伏低身形,如貍貓般潛近。

只見村口空地上,十余名身著雜色皮袍、背負硬弓彎刀、騎乘高頭大馬的剽悍騎士,正縱馬來回奔馳,驅趕著數十名驚恐的村民。這些騎士裝束與契丹皮室軍不同,更顯彪悍野性,臉上刺著猙獰的靛青狼頭紋身,正是依附契丹、兇名昭著的“燕云十八騎”!他們以“打草谷”為名,行燒殺搶掠之實!

“哈哈!老東西,藏著糧食想喂鬼嗎?”一個臉上橫亙刀疤的頭目,獰笑著揮動套馬索,將一個白發老者從藏身的草垛中拖出,重重摔在地上,馬蹄隨即踏下!

“爺爺——!”一個約莫十五六歲、衣衫雖破舊卻漿洗得干凈、面容清秀的少女哭喊著撲出,用瘦弱的身軀擋在老者身前!

“阿蘿!別管我!”老者嘶聲喊道。

刀疤頭目眼中淫邪之光一閃,勒住馬,俯視著少女:“嘖,小娘皮倒是水靈!帶回去給兄弟們暖暖被窩!”旁邊騎士哄然怪笑,數條套索同時拋向那名叫阿蘿的少女!

阿蘿驚駭欲絕,絕望地閉上雙眼。

“胡狗!住手!”

一聲雷霆般的怒喝炸響!柴延昭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怒火,身形如離弦之箭暴射而出!人在半空,背后隕鐵蟠龍刀已然出鞘!刀光如匹練,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直劈向那刀疤頭目!

“破軍七式·斷流式!”

刀疤頭目大驚,倉促間揮動彎刀格擋!

“鐺——咔嚓!”

火星四濺!彎刀應聲而斷!刀勢未盡,狠狠劈在頭目肩胛之上!護身皮甲如同紙糊,血光迸現!

“啊——!”慘嚎聲中,刀疤頭目半個肩膀幾乎被卸下,栽落馬背!

“大哥!”其余燕云騎驚怒交加,紛紛拔刀張弓!

柴延昭落地,橫刀護在阿蘿祖孫身前,目光如寒冰掃過群匪:“契丹走狗,禍害百姓,死有余辜!”

“殺了他!碎尸萬段!”受傷的頭目在地上翻滾嘶吼。

十余名燕云騎咆哮著策馬沖來,彎刀映日,勁箭離弦!一時間,刀光箭影,惡風撲面!

柴延昭毫無懼色,蟠龍刀舞動如輪,施展“破軍七式”精髓!“碎甲式”硬撼彎刀,金鐵交鳴,震得敵騎手臂發麻;“蕩寇式”橫掃千軍,刀風凜冽,迫得戰馬驚嘶;更兼身法迅捷,于亂軍叢中趨避如電,刀鋒過處,必有人仰馬翻,血濺五步!

他如虎入羊群,刀光所向,燕云騎紛紛落馬!然燕云十八騎畢竟兇悍,且戰且圍,更有冷箭刁鉆。柴延昭既要護住身后阿蘿祖孫,又要應對圍攻,左臂不慎被一支冷箭擦過,帶起一溜血花!

“恩公小心!”阿蘿驚呼。

柴延昭眉頭都未皺一下,反手一刀劈飛偷襲者,厲喝道:“帶爺爺走!向北,出村!”

阿蘿含淚,奮力攙扶起受傷的爺爺,跌跌撞撞向村后小路逃去。

眼見祖孫即將脫險,那重傷的刀疤頭目眼中閃過瘋狂怨毒,掙扎著抬起上好弦的勁弩,對準阿蘿背影!

“小賤人…陪葬吧!”他獰笑著扣動機括!

“咻!”弩箭如毒蛇出洞!

柴延昭眼角余光瞥見,肝膽俱裂!他距離太遠,救援已是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

“叮!”

一聲脆響!一枚不知從何處射來的小石子,精準無比地擊中弩箭箭鏃!箭頭一偏,“噗”地釘入阿蘿身旁的樹干,入木三分!

刀疤頭目愕然!

柴延昭卻抓住這瞬息之機,身形如鬼魅般欺近,蟠龍刀帶著積郁的怒火與無匹的殺意,化作一道奪命的烏光!

“噗嗤!”

刀疤頭目的獰笑凝固在臉上,大好頭顱沖天而起!

首領授首,余下燕云騎膽氣盡喪,發一聲喊,拋下幾具尸體,狼狽不堪地策馬狂奔逃竄。

柴延昭顧不得追擊,急忙查看阿蘿祖孫。老者傷勢不輕,阿蘿只是驚嚇過度。他迅速為老者止血包扎。

“恩公…大恩大德…”老者老淚縱橫。

阿蘿跪倒在地,對著柴延昭重重叩首,抬起淚眼,眸中滿是感激與劫后余生的驚悸:“阿蘿愿為奴為婢,報答恩公救命之恩!”

柴延昭連忙扶起:“老丈、姑娘不必如此。胡騎肆虐,同是天涯淪落人。此地不可久留,我送你們去安全處。”他心中記掛地窖中的李重卿,又瞥見遠處煙塵,知燕云騎潰兵必去報信,追兵轉瞬即至。

他將阿蘿祖孫暫時安頓在附近一處隱蔽山洞,留下些許干糧藥物,沉聲道:“在此等候,莫要出聲。待我辦完要事,再設法送你們北上鄴都。”

阿蘿緊咬下唇,從懷中掏出一支曬干的紫色蓼草花,雙手奉給柴延昭,聲音雖輕卻堅定:“恩公,此花名‘離人蓼’,生于洛水之濱。阿蘿身無長物,以此草為記。他日恩公若有用得著之處,只需持此草至洛水南岸‘蓼花渡’尋一‘老艄公’,阿蘿萬死不辭!”少女眼中閃爍著超越年齡的堅毅。

柴延昭心中微動,鄭重接過那支小小的蓼草花,收入懷中:“姑娘保重!”言罷,不敢耽擱,施展輕功,急速返回履道坊廢園。

廢園地窖。

柴延昭匆匆返回,卻見地窖入口隱蔽的偽裝已被破壞!他心頭一緊,拔刀在手,悄無聲息地潛入。

地窖內,油燈已熄,一片昏暗。李重卿背靠土壁,手中緊握青冥劍,臉色比出去時更加蒼白,肩頭裹傷處隱隱有新鮮血漬滲出,呼吸急促,顯然是強行動用了內力!地上,散落著幾枚淬毒的金錢鏢和一支斷裂的袖箭。

“李兄!發生了何事?”柴延昭急問。

李重卿喘息著,眼中寒光未退:“柴兄剛走不久,便有數名黑衣人潛入,身手詭秘,似在搜尋什么。我強行出手,驚退了他們,但…也牽動了寒毒。”他指了指角落,“他們似乎…翻動過那堆雜物。”

柴延昭快步上前,移開幾塊破木板——他之前將裝有接頭信物的一個小皮囊藏在此處!皮囊仍在,但已被利刃劃開,里面空空如也!

“信物…被拿走了!”柴延昭臉色一沉。那是聯絡洛陽線人、追查龍紋密匣下落的唯一憑證!

線索中斷!密匣下落成謎!契丹惕隱司、燕云十八騎、還有這神秘的黑衣人…強敵環伺,步步殺機!

李重卿看著柴延昭凝重的臉色,沉吟片刻,道:“柴兄勿急。我雖受傷,但行動無礙。洛陽南市,魚龍混雜,消息最為靈通。尤以‘鬼市’為甚,多在夜間開張,三教九流,無所不有。那些黑衣人搜尋無果,或許會去那里打探風聲。而我們要尋的‘白馬寺地宮’線索,《禹貢九域圖》殘卷…亦可能在那里出現!”

柴延昭眼中精光一閃:“鬼市?”

“正是!”李重卿點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夜,你我便去那‘鬼市’闖上一闖!或許,不僅能找到柴兄所需線索,我這‘青鋒’所指之秘,也能窺得一絲端倪!”

柴延昭握緊蟠龍刀柄,沉聲道:“好!今夜,便去會會這洛陽鬼市!”

詩結:

密令如山夜出鄴,橫刀立馬護哀鴻。

血濺荒村仇似海,淚凝蓼草諾如峰。

信物無蹤迷影亂,寒毒侵體劍心雄。

鬼市迷蹤初探日,殘圖乍現引刀叢!

欲知柴延昭與李重卿如何深入龍蛇混雜的洛陽鬼市?那半幅《禹貢九域圖》是否真會出現?神秘的“黃河幫”又將布下何等殺局?失落的“青鋒”之秘,能否在鬼影憧憧的南市初露端倪?且看下回:《洛水寒·琴劍雙絕初相逢》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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