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西市，法場。

正午時分。

斷頭臺上，幾十名身披白色囚服的賈家族人，跪倒在凜冽的風中。

被捕之前，他們人人意氣風發。

尤其是那些積極聯絡元氏，妄圖靠絞殺曹家，得以躍遷之人，更是志得意滿。

而眼下。

所有人面露絕望，傷痕累累，生不如死。

他們在天牢中飽受審問拷打的煎熬。

很多族人，在得知終于輪到自己上斷頭臺之時，甚至眼中露出解脫的神情。

其中正包括年逾花甲的賈家家主。

此時在他們身后。

是一個個手持鬼頭刀，正蓄勢待發的粗壯劊子手。

以及分坐兩側曹尚天、曹海和監斬官。

而在面前。

便是早已聚集得人山人海的群眾。

盡管這已不是第一次把賈家殺得人頭滾滾。

但群眾向來如此。

他們抱著忌憚、獵奇、對顯赫家族的仇恨心態，紛紛圍攏來看賈家人殺頭。

曹尚天坐在臺上。

觀摩著法場周遭此起彼伏的人。

以及那群賈家族人中，排在最前面那幾個神色惶恐的少年。

那便是賈存真的幾個嫡子。

此刻他們滿眼恐懼，不敢置信。

心頭或許也祈禱著，自己父親能忽然現身，救下他們。

曹尚天心中暗道：

“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賈存真逼出來。”

“無妨，先賺了這一波忠義值再說。”

旋即，他和曹海對了一下眼神。

接著，監斬官在曹家兄弟示意下，起身拿出圣旨。

來到百姓面前，聲音高昂地宣讀罪狀：

“今有賈氏，包藏禍心，陰結元氏逆虜，圖危社稷，查實罪證如左……”

一條條罪狀羅列。

大多是私自聯絡元氏叛賊，往軍中安插內鬼等等。

而宣判的圣旨，雖是皇帝親筆所寫。

但在曹家的威懾之下，無疑每一條都是按他們的意思來執行。

監斬官讀得越發慷慨激昂。

最后道：

“……今判賈氏三族二百七十三口，逐批斬首示眾，以正天子之威！”

先前幾次。

臺下的庶民、商賈，魚龍混雜的各方人士，聽得觸目驚心，對賈家人投以恨之入骨的眼神。

但在見過一次次血腥場面。

以及私下不斷傳播所謂的“內幕真相”之后。

如今心中所剩的。

大多是對曹家的恐懼和唾罵。

眾人竊竊私語，滿懷質疑：

“元氏是不是叛賊，無非是曹家一句話！”

“這樣大張旗鼓殺人，簡直是在耀武揚威！”

“是啊，你可不知道昨日那場面多血腥。連鎮痛的壯行酒都不給，那個砍頭被砍了一半的賈家人，疼得像殺豬一樣叫……”

王忠聳立于人群之中。

聽著這議論紛紛，滿是對曹家的怨念和不滿。

不禁蹙眉。

他是清楚賈家罪行的。

但百姓們并不是。

曹家急于逮捕賈家，又急于行刑示威，無疑一心都在他們私通元氏這件事上。

顯然，沒有好好查清賈家全族數不清的惡行。

“難道曹尚天，沒有認真看我給他的卷宗么？”

王忠心中疑慮。

覺得這種局面演變下去，必然要反噬曹家的聲望。

這時。

眼看即將行刑。

臺上的賈家族人，一下紛紛面如死灰，眼中絕望、憤怒混雜。

忽而有人沖著高坐臺上的曹海、曹尚天叫道：

“姓曹的！”

“今日你們濫殺天子之臣，已將名聲毀于一旦！”

“明日，元氏勤王大軍兵臨城下，替陛下清君側，定會屠你滿門，叫你們到地下來陪我們！”

“哈哈哈哈哈……”

曹尚天打量著他。

見這些賈家人，居然還愚蠢地希望元氏替他們復仇。

不禁冷笑。

就在他的叫囂之聲，響徹法場時。

遠處，一聲雄壯的呼喝傳來：

“借過！借過！”

只聽見馬蹄和車輪滾滾而來。

隨著身后的人潮漸漸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那些注意力在臺上的百姓，也猛然回頭看去。

曹家的黑甲士兵，護送著一輛示眾的囚車，在行經幾條長街后。

終于抵達法場。

眾人面面相覷：

“還有囚犯？！”

“這兩人是哪里來的？”

賈家叫囂之人的笑聲，戛然僵住。

不明所以地看過去。

就連站在一旁的監斬官，也一副措手不及的模樣。

同樣不清楚所來的是何人。

這時。

曹尚天上前。

看向監斬官，看向那些仇視著自己的賈家人道：

“這，我前日捕獲的元氏逆賊！”

“他們妄圖對我行刺，只可惜太過愚蠢計差一籌。”

“監斬官，還麻煩你下令，將他們與賈家逆徒，一并斬了吧。”

話音落下。

兩個原本四品修為，如今卻被廢掉武功，毫無掙扎之力的刺客。

被曹家士兵狠狠按在地上：

“我們已經什么都招了，為何還要取我等性命？！”

“世子爺，饒過我們吧！”

曹尚天渾然沒有理會二人。

而原本還狂妄叫囂的賈家族人。

一時陷入巨大的驚恐和錯愕，死死盯著那兩個死命求饒的刺客。

原本他們還幻想著。

元氏派來的人，能夠盡快誅殺曹尚天。

讓曹家陷入大亂。

那樣即使自己身死，也算是狠狠泄了心頭之恨！

誰知那么快。

曹尚天就猛地打了他們的臉！

而那兩個刺客軟弱，無用的模樣，也讓他們對元氏的希冀趨于破滅。

這時，監斬官回過神。

連連道：

“是，下官明白。”

這時，一個個囚犯，開始被強行按倒。

劊子手手中的鬼頭刀，在太陽下倒映出刺眼的光。

臺下的百姓噤若寒蟬。

紛紛錯愕地看向那兩個刺客：

“招供了也殺？”

“看來惹了曹家的，都會被斬盡殺絕啊……”

王忠暗暗蹙眉：

“當真就要這樣行刑嗎？”

“百姓誤會已深，何況今日所斬，還有賈家的家主……”

他很想上前，告知天下人，賈家所犯下的一樁樁罪行。

但礙于證據不齊全。

王忠沒法開口。

而仔細想來，曹尚天拿了案卷，想在一夜之間查清這些事。

恐怕也不簡單！

此時此刻。

就連臺上的曹海和其他一眾曹家人。

也都微微蹙眉，看向曹尚天。

曹海心中暗道：

“不是讓曹德金去抓了人么？”

“為何還遲遲未到？”

曹尚天負手立在臺上。

盡管賈家族人，早已嚇得瑟瑟發抖。

內心煎熬無比。

但沒有曹尚天的點頭。

劊子手的刀始終懸在他們脖頸上。

沒有落下。

這比一刀了斷，更折磨人！

被游街示眾送來的元氏刺客。

陸續把更多路過的人引了過來。

此刻。

曹尚天環顧著場下的每一雙眼睛，卻沒有急于殺人。

他在等待。

等著賈存真和元氏人手的現身。

也等著場下的情緒，在自己懸而未決的吊胃口下，壓抑窒息到一個極點。

“看戲的人越來越多了。”

“這回，忠義值應該不會少吧？”

“只不過，賈存真……你當真還不準備出現么？”

曹尚天瞇起眼睛。

場下，越來越多的目光，對曹家流露出不滿和鄙夷。

而那些賈家族人，在徹底絕望認命后，心中瘋狂的念頭不斷涌起。

這時，賈家有人高喝道：

“姓曹的，你已引起眾怒！”

“既已死路一條，拿我們的人頭，換你曹家身敗名裂，也值了！”

賈家族人紛紛被煽動。

紛紛憤怒和狠毒地看向曹尚天，大有一種慨然赴死的感覺。

就在這一刻。

一聲呼喊響徹云霄：

“諸位借過！”

慌亂之下。

人潮再次被沖開，讓出一條路。

曹尚天遠眺過去，曹德金終于駕馬而來，身后又是一輛塞滿囚犯的囚車。

全場驚呼：

“又有囚車來了！”

“曹家究竟要做什么？！”

曹尚天眼神一亮。

就是現在。

曹德金沒有遲到。

而是他讓曹德金刻意晚到一步。

為的，就是在法場人最多，情緒最壓抑到極致的那一刻。

引爆局面！

囚車中，數名狼狽、茫然的囚徒，在百姓和官員的注視下。

紛紛掩面躲避。

臺下的王忠，臺上的賈家族人。

瞬間驚愕不已。

因為他們都認出，這些人便是先前跟賈家勾結的鄉紳、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