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尚天這樣毫無鋪墊，開門見山。

讓皇帝的嘴角猛地抽了一下。

眼看曹海竟如此配合曹尚天，把陣仗搞得這么大。

百官都注視著自己。

而曹尚天身后，是數不盡的曹家軍隊。

皇帝別無選擇。

險些一口老血要吐出來！

曹海面無表情，看著自家弟弟安排這一切，始終不動聲色。

當昨晚曹尚天讓人傳話。

說要把小女官和賈家兩件事并到一處辦。

他一點沒有多猶豫，就欣然答應下來。

雖然說，把人帶到陵園議事，的確荒唐了些。

但畢竟要彈壓百官。

有曹尚天這樣一手鋪墊，有益無害。

曹海很清楚，相比起皇帝這個空架子，今天這場大戲，眼前這些官員才是重點。

此時。

曹尚天臉上已經掩不住笑。

他看著皇帝壓力驟增，文武百官紛紛目瞪口呆的樣子，絲毫沒有在意。

反倒一個勁安撫著茫然無措的女官父母：

“二老不用怕。”

“今天陛下是向你們的女兒謝罪來的。”

“這邊來。”

他兀自牽著兩位老人，朝著小女官的碑前走去。

皇帝和百官不知所措，只能慌忙跟上。

原本。

老翁和老婦看著皇帝和百官，還不住的害怕。

但隨著那座刻有“貞靜夫人”的石碑映入視線。

他們先是茫然。

旋即想起，這是自家女兒枉死后，皇帝為了謝罪而追封的身份。

一下再次陷入女兒已經殞命的恍惚中。

接著，老婦腿下一軟，啜泣著跪倒下來，老翁為了攙扶也不得不俯下身子：

“我、我的丫頭啊！”

“你怎么能就這樣拋下你的爹娘……”

“你的命好苦……”

老婦最后一句話說到半截。

老翁一驚，猛地緊了緊媳婦的手，渾身打起顫來。

盡管女兒死于皇帝之手。

盡管眼前從天子到群臣，都說了要替他們的女兒平反。

但對權貴的恐懼。

幾十年來早已刻在骨子里。

老婦旋即也反應過來，硬生生把話噎了回去，沒敢再提女兒命苦。

反而戰戰兢兢打量著皇帝。

一肚子話千回百轉。

最后只剩下了無言的嗚咽。

百官見狀，紛紛有所觸動。

一時間，對曹家的恐懼，都被強烈的唏噓掩了過去。

而曹尚天看著這對貧民老夫妻的慘狀。

再看看那座冰冷的石碑。

眼神愈發冷峻地看向皇帝。

皇帝不覺背后一涼，汗毛直立。

換做從前。

他恐怕早已不勝其煩，下令把這一對賤民一并砍了。

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哭喪。

簡直就是找死！

但現在，曹尚天就在他不遠處看著他。

他恐懼得一個字都道不出。

眼看氣氛已經被烘托到這個程度。

自己無論如何不跪不行了。

皇帝求救般看向一旁的石公公。

石公公立即會意。

清了清嗓子，告示百官道：

“陛下鑄成彌天大錯，近日來痛心疾首。”

“今日前來認罪。”

“這一跪，不單是告慰故人亡魂，更是安撫天下蒼生！”

曹尚天眉頭微皺。

心中道：

“又跟我玩花樣？”

“把跪女官說成跪蒼生，想借此挽回點顏面么？”

“狗皇帝倒會偷換概念。”

眼看皇帝嘴唇蠕動，故作懊悔痛苦。

就要跪下。

曹尚天牽起那一對老翁老婦，默默地走到了皇帝面前。

那一瞬間。

皇帝雙膝都已經彎了下去。

忽然眼前冒出三個人影來，他猛地一驚，差點整個人栽過去。

石公公臉色大變。

慌忙上去扶住：

“陛下！”

“您沒事吧？！”

皇帝趔趔趄趄攙住石公公，大為震撼地看向曹尚天：

“曹大人……這是何意？”

他本來只是拜這石碑。

心想著畢竟也不是活人，顏面喪一點也就喪一點。

但曹尚天忽然牽著兩個人，跑到自己面前。

算幾個意思？！

曹尚天緊緊攥著老翁和老婦的手。

讓他們從驚慌中竭力鎮定下來。

接著笑吟吟看向皇帝：

“他們作為女官父母。”

“與愛女亡魂共同受陛下這一拜，也不為過吧？”

皇帝臉色一僵。

死死盯著曹尚天不可一世的臉：

“那愛卿你……”

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理解。

他下跪的時候，曹尚天憑什么站在前面？！

曹尚天一臉無辜：

“我只想陛下向女官一人謝罪，誰知陛下如此胸懷，要拜蒼生。”

“我正是蒼生的一份子，陛下拜我，合情合理啊。”

此言一出。

不只是皇帝，即使是文武百官，也都身軀一震。

紛紛或驚恐，或憤慨地看向曹尚天。

這明擺著是占皇帝便宜。

在眾人眼中，無疑太過膽大妄為！

簡直是把整個大景的顏面，都往地上踩！

眼看百官中，一個個都幾欲開口，沖著自己罵街。

曹尚天淡淡道：

“諸位大人。”

“你們也是蒼生的一份子。”

“何不一起來呢？”

眾人聞聲，又是一顫。

眼看四周的曹家軍隊，個個手握兵刃，眼神冷厲。

他們毫不懷疑。

曹尚天會派人，“盛情邀請”他們過去。

一時間，原本一臉不平的群臣，一下子都蔫了氣，埋下頭去。

像是生怕和曹尚天四目相對。

皇帝目光閃爍。

整個人都開始僵住了。

曹尚天這么做，幾乎就是在自己頭上拉屎了。

他原本還指望有人能冒出來仗義執言。

誰知百官。

一聲不吭！

曹尚天昂著頭，淡漠地打量皇帝道：

“我叫了，他們不來。”

“陛下就這么湊合跪吧。”

烏云之下，陽光難以穿透下來。

曹尚天一句話。

像有千鈞之勢，狠狠壓在皇帝肩頭。

皇帝開始懊悔，自己剛剛動作為何慢了半分。

而一旁的石公公，也是恨不得猛扇自己嘴巴子。

恨自己為何偏偏加了這樣一番話！

接著，皇帝堅硬的雙膝。

開始在顫顫巍巍中重新彎曲。

曹尚天、女官父母、曹海乃至文武百官。

無數目光的注視之下。

皇帝強忍屈辱。

終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在場所有人都在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就像目睹千斤頑石一朝落地。

女官的父母渾身劇烈顫抖。

在巨大的驚恐中，有種自己道不明，亦無法適應的解氣之情。

支持曹家的群臣，心中涌起難以自抑的激動，意識到自己沒有跟錯人！

而更多的大臣們震恐萬分。

在陣陣目眩中，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皇帝，居然真就這么跪了下去！

在曹尚天面前！

楊太尉、王謙、王忠等人，看向曹尚天。

完全沒想到他能做到這一步！

這一回，他尚且要逮住這難得的機會。

繞那么大一個圈子來折辱皇帝。

那下一次，下下次呢？

豈非愈發只手遮天，為所欲為？！

曹尚天打量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帝。

神色平靜道：

“臣苦心勸諫，陛下終于迷途知返。”

“看來，我日日心系大景與陛下，這一番努力，終究沒有白費啊。”

“達成【明志】，忠義值+1+1+1……”

“達成【護民】，忠義值+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