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倉無法理解自己那一瞬間的反應。

明明只是看到早川和伊藤走在一起，明明只是是平常的互動，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

可胸口卻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呼吸都變得困難。

這到底是什么感情？

她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情緒，比起嫉妒又要更加復雜一些。

無法命名，無法歸類，更無法控制。

回到家時，宅邸的燈光依然亮著。

佐倉剛踏入家門，就聽到二樓傳來熟悉的游戲音效，激烈的戰斗BGM、角色釋放技能的電子音，還有……寧子大呼小叫的聲音。

“啊啊啊！又死了！這BOSS怎么這么難打啊！”

佐倉澪輕輕嘆了口氣，走上樓梯，推開妹妹的房門。

寧子盤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握著游戲手柄，面前的電視屏幕正顯示著“GAME OVER”的字樣。

她穿著寬松的睡衣，頭發亂糟糟的，一看就是處于假期打游戲打得太投入，連梳洗都忘了。

“寧子，這么晚了還在玩游戲？”佐倉澪站在門口，語氣平靜，但眉頭微蹙。

“哎呀，我又不用像澪姐你那樣全面發展。”

寧子頭也不回：“澪姐！快別說了，來幫我打這個BOSS！我卡關了！”

“額這個，我不太會……”

“什么嘛，這么無趣的話早川大哥可是不會喜歡你的。”

啪嗒。

佐倉澪手里的包掉在了地上。

寧子聽到動靜這才回過頭，眨了眨眼睛：“……澪姐？”

佐倉澪的耳根瞬間燒了起來，她彎腰撿起包，聲音比平時僵硬了幾分：“……不要胡說。”

寧子盯著她看了兩秒，突然咧嘴一笑：“哦~？”

“……”

“澪姐，你臉紅了。”

“我沒有。”

“你有。”

“我沒有。”

“那你為什么不敢看我？”

佐倉澪深吸一口氣，終于抬起頭，對上寧子促狹的目光。

她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終，她只是低聲說了一句：“……寧子，別鬧了。”

寧子笑嘻嘻地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來嘛，陪我打一會兒游戲，就當放松心情。”

“不要總是緊繃著一根弦啦。”

佐倉澪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過去，在寧子旁邊坐下。

游戲是最近流行的雙人合作RPG，寧子選了攻擊型的角色，而佐倉澪則被迫選了輔助。

“澪姐，給我加BUFF！”

“BUFF……是這個鍵嗎？”

“對對對！啊！別加給敵人啊！”

“抱歉……”

佐倉澪的操作很生疏，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反應速度和判斷力極強，幾次危機時刻都精準地放出了治療技能，硬是把寧子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哇！澪姐，你其實很有天賦嘛！”寧子興奮地撞了下她的肩膀。

佐倉澪輕輕“嗯”了一聲，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兩人就這樣一路推進關卡，期間寧子絮絮叨叨地講著游戲劇情，而佐倉澪則安靜地聽著，偶爾回應幾句。

直到某一刻，寧子突然問：“澪姐，你是不是喜歡早川大哥？”

佐倉澪的手指猛地一顫，角色差點撞上陷阱。

“……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因為你今天回來的時候，表情超——不對勁。”寧子歪著頭看她，“而且，你手里一直捏著他的學生證吧？”

佐倉澪沉默了。

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喜歡？她甚至不確定“喜歡”到底是什么樣的感情。

在意？可她在意的程度，似乎已經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疇。

寧子見她不出聲，突然神秘兮兮地湊近：“其實呢......我有個朋友......”

“朋友？”

“嗯！就是......”寧子的聲音突然變小，手指不自覺地卷著發梢，“我班上有個女生......她最近也遇到類似的事情......”

佐倉澪挑眉：“哦？”

寧子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那個女生啊，平時在班上特別酷，男生都不敢接近她。結果前段時間，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喜歡上了一個男生。“

“......然后呢？”

“然后她就特別煩惱啊！”寧子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因為她從來沒談過戀愛，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看到那個男生和別的女生說話，她就會莫名其妙生氣，但又不敢表現出來……”

佐倉澪若有所思：“......這樣啊。”

“最搞笑的是什么呢。”寧子突然咯咯笑起來，“她為了引起那個男生的注意，居然故意在他面前摔了一跤！結果把便當全撒在他身上了！”

佐倉澪：“......”

寧子越說越起勁：“還有一次，她偷偷給那個男生的鞋柜里塞了情書，結果太緊張寫錯了班級，信被送到三年級學長那里去了！”

佐倉澪忍不住扶額：“......你這位朋友，還挺冒失的。”

“對吧對吧！”寧子笑得前仰后合，“但是那個男生后來還是發現了她的心意，現在他們......”

她突然卡住，臉一下子紅了。

佐倉澪敏銳地瞇起眼睛：“現在他們怎么了？”

“就......”寧子的聲音越來越小，“就經常一起打游戲......”

佐倉澪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恍然大悟：“寧子，你說的這個'朋友'......”

“是真實存在的！”寧子猛地抬頭，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真的是我同學！不是我！”

佐倉澪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這樣的行為在正經的她身上還是比較少見的。

寧子惱羞成怒：“澪姐！我在認真給你提供戀愛建議誒！”

“好好好......”佐倉澪忍著笑，“那你這位'朋友'的故事，想說明什么？”

寧子深吸一口氣，突然正經起來：“我是想說，澪姐，你太認真了。”

“什么？”

“喜歡一個人，又不是做數學題，不需要那么嚴謹的定義啦。”寧子晃了晃手柄。

“你覺得和他在一起開心嗎？會因為他和別的女生親近而心里不舒服嗎？會……偷偷想見他嗎？”

佐倉澪的指尖微微收緊。

——開心。

——不舒服。

——想見。

每一條，都符合。

寧子看著她逐漸變化的表情，咧嘴一笑：“你看，答案不是很簡單嗎？”

佐倉澪低下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可是，我不懂該怎么表達。”

“噗，澪姐，你可是連家族企業的年度財報都能完美匯報的人，居然會為這種事情煩惱？”寧子夸張地攤手，“喜歡就告訴他啊！不然他怎么會知道？”

“但是……”

“但是什么？”

佐倉澪抿了抿唇：“……他和那個女生，關系似乎很好。”

“哪個？很漂亮嗎？”

佐倉點點頭，無論是主客觀哪方面來講，伊藤都能算得上是美少女。

“而且他們兩個人好像還是從小就認識。”

寧子壞笑，“怎么，澪姐吃醋了？”

佐倉澪：“……我沒有。”

寧子：“你明明就有。”

佐倉澪：“……”

寧子看著她憋悶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澪姐，你太可愛了！”

佐倉澪終于忍不住，伸手敲了下她的腦袋：“……別鬧了。”

寧子捂著額頭，笑嘻嘻地說：“不過啊，澪姐，如果你真的喜歡早川大哥，那就別退縮。”

“……”

“你可是佐倉家的長女，從小到大，有什么是你想要卻得不到的？”

佐倉澪怔了怔。

是啊，她一向是目標明確的人。學業、事業、家族責任……她從未猶豫過。

可唯獨在感情上，她像個迷路的孩子，連方向都找不到。

就連眼前比自己小三歲，還在上國中二年級的寧子都要比自己更為精通這方面的事情。

寧子伸了個懶腰，語氣輕松：“反正，我覺得早川大哥對你也不是完全沒意思。”

“……你怎么知道？”

“直覺！”寧子眨眨眼，“女孩子的直覺可是很準的！”

佐倉澪無奈地搖搖頭，但心里某個角落，卻因為這句話而微微松動。

夜深了，游戲通關后，寧子已經困得東倒西歪，最后干脆直接躺在地毯上睡著了。

佐倉澪輕輕給她蓋上毯子，關掉電視，走到窗邊。

夜風微涼，遠處的東京塔依然亮著燈。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學生證，照片上的早川笑得沒心沒肺。

喜歡……嗎？

她第一次，認真地思考這個詞匯的定義。

然后，緩緩地、輕輕地，將學生證貼在了胸口。

心跳聲，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