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男人喃喃自語的聲音極低，但所有話語還是沒有逃過將神識放在他身上的李塵。

當聽到最后一句時，李塵輕笑一聲，手指輕輕扣了扣身前桌面：

“王朝更迭本是常事，可這千年來未有之變局有大奉王朝腐朽江河日下，有皇室宗親自甘墮落毫無作為，還有外寇洋人入侵如豺狼虎豹，上下內外所牽扯何其之多？一個不慎便是千里赤地，山河戰火。”

“大奉人口又何止萬萬之數？大動蕩大變局之下若是稍有變動，重現的便是易子而食，哀鴻遍野，餓殍滿地的凄慘境地，不知道你那位慰帥想要在祛除沉疴之時是不是只考慮了一將功成萬骨枯，從未有考慮過這些？”

“或者說，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

李塵聲音雖然也不大，但奇怪的是旁邊的茶客們似乎絲毫未曾聽見，只有高瘦男人聽的真切。

只是還未等他想說的話說出口，竟發現自己試圖想要扭頭過去望向說話那人的舉動竟絲毫無用，仿佛頭顱身軀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僵硬的身軀絲毫動彈不得，手上的茶杯也一個不穩掉在了桌上。

察覺到自己主子情況有些不對的矮胖中年人試圖上前查看情況時，同樣發現自己的身體動彈不得。

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繩子將自己死死的綁在了身后的柱子上，連自己練了三十年的硬氣功也絲毫無法掙脫，舌尖也如同咬住了一個麻核桃般連聲響都無法發出，眼睜睜的看著一個身著青色長褂的年輕男人從身邊的桌子前站起，緩步走來坐在了自己主子面前。

曹昆能走到南洋軍閥內現如今的地位，并非沒有見識之人，眼看身后的護衛并沒有上前查看解救自己的異常，就知道他與自己一般受人所制。

以自己目前的情形，自然明白過來此番就是悠然自得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所搗的鬼，聯想到曾經所聽聞的那些種種傳說事跡，知曉對方很有可能并非世俗普通之人。

眼見對方并沒有直接下狠手之意，便收起先前陰沉的臉色，故作豪爽的一笑：

“先生如此行事，不知是我曹某人哪兒得罪了先生，還望先生莫怪，若是有我曹某人能夠補償些許的地方，先生盡管開口，曹某必定傾盡所有滿足先生。”

李塵微微搖了搖頭，沒有松開方才施加于其身上的法術禁錮，笑著道：

“李某在外行走，聽到關于曹統制的傳言都是冷酷狠辣，睚眥必報，能令小兒止啼的兇名，沒想到今日一見，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

“這見勢而動，審時度勢的行事之法，想必才是曹統制在南洋軍內呼風喚雨，手握兵權的立身根本吧。”

未等曹昆回應，李塵又接著問道：

“聽聞曹統制在大奉東北部手握重兵，南洋軍內第三鎮的人馬唯曹統制馬首是瞻，可還是有數股子不小的勢力和曹統制明里暗里相制衡。此番拋下龐大家業冒險喬裝前來鵝城，難道就為了周家這份上不得臺面的基業？”

“還是說有什么需要借此事來掩蓋的真正來意？”

“先生您說笑了，這是我南洋軍內的軍務要事，還恕曹某無法告知先生。”

雖然態度放的很低，但長期手握兵權，久居人上的曹昆也見過靠著幾手不知所謂道術來愚弄人心的江湖方士，多少還是有些傲氣。

并沒有正面回答李塵的問題，而是打了個哈哈，不軟不硬的將話題接了回去。

“看來曹大人身居高位太久，雖有審時度勢之心，但無知進退之意啊。”

李塵臉上冷漠的笑容始終未變，放在桌子上的手輕握成拳，輕輕扣了扣桌面。

對面的曹昆立刻感到一陣莫名的劇痛從心脈間涌了上來，剎那間涌現的劇痛從心口傳到頭顱，再散發至身體每一寸筋骨脈絡，刀割斧鑿般的痛楚幾乎使他暈厥過去，臉色也頓時變得煞白了起來。

但由于自身被禁錮住的緣故，不但渾身上下絲毫動彈不得，甚至連慘叫都無法發出一絲聲響。

“人有傲氣是好事，有了傲氣后身居高位才能有貴氣，三分傲氣三分貴氣再加上三分運氣，方才能有機會成事。”

“可是你這等在我面前如螻蟻般的世俗之人，縱然權勢滔天，我若要取你性命也不過彈指之間，不知道曹大人是否愿意試試自己今天有沒有那三分運氣？看是今日橫死于此，還是能夠保留有用之軀回到東北再謀大事？”

話畢，剛才幾乎下一秒就要痛死過去的曹昆立刻感受到痛楚和異樣的感覺消失，渾身上下所受的禁錮也隨之不見，反倒是一股暖洋洋的舒適之意籠罩自己前胸后背。

巨大的感官反差讓他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心情激宕之下趴在桌上大口喘著粗氣。

李塵端起面前的茶碗輕啜一口，臉上依然掛著淡淡笑意看著對面的曹昆。

實際方才曹昆所感受到的痛楚和后來的暖意都是假的，只不過是李塵輕叩桌面隨手布置的一道幻術，實際沒有任何傷害施加于他身上，所感受到的痛楚也不過是幻術迷亂了他的心神，僅僅只是用生死危機嚇一嚇他而已。

因這曹昆也是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老兵，身上的兵煞氣息使得普通迷魂問詢之術毫無用處，若是這生死間的大恐怖也無法震懾住他的心神，李塵還真沒有什么好辦法能夠進行下一步的詢問，只能另辟蹊徑再想他法。

畢竟像曹昆這種身負氣運，處在大劫旋渦中心的世俗人物，李塵若想殺之不過隨手為之。

可殺他之后所要遭受的因果氣運反噬也能輕易要了李塵自己的性命。

如今末法時代，修士本就百不存一，再無先古時期遍地劍仙，修道之士的浩然景象。

而天地大劫的到來使得劫氣彌漫，大氣運傍身之人多為身居天下局勢中心的凡俗人物。

莫說普通散修，就是那宗派修士出手，因果反噬之下甚至都會牽連宗門，很難讓宗派幸免。

天地大劫背后的天道之威根本不是當下時代殘存大貓小貓三兩只的修士所能夠挑釁的。

所以即使有仙佛魔道宗派在各方人馬勢力背后算計，也不過是暗中小心差人出手相助，或是用那借刀殺人禍水東引之法，唯恐沾染到一絲因果，導致還未度過天地大劫便遭受反噬身死道消，還要害的舉宗上下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