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負手而立,驚蟄劍鞘輕叩青石板,發出清越之音。
夜色如墨,村口老槐的枝椏在風中搖曳,似有無數只無形的手在撕扯天地間的陰氣。
他抬眼望去,七個身著粗布麻衣的村民正從陰影中走出,腳步機械,眼瞳泛著詭異的金芒。
顯然,那是被天道種下“氣運奴印”的征兆。
“你們本該在田間插秧。”楚河的聲音平靜如古井,手指卻輕輕撫過劍柄刻著的驚蟄二字,“是誰抽走了你們的神魂?”
無人應答。
最前方的壯漢舉起鋤頭,鋤刃上凝結的不是泥土,而是暗金色的咒文。
楚河嗅到一絲熟悉的氣息,曾經他接受天道恩惠的時候,也會有這股氣味,混著雷霆與腐朽。
竟然是天道親自培養出來的氣運奴隸,真是看得起我。
劍出鞘的剎那,驚蟄劍發出龍吟。
楚河天生劍脈,可引動天地靈氣,此刻暮色中的云層竟隱隱翻涌,透出青紫色的電光。
第一個壯漢揮鋤劈來,楚河足尖點地旋身避開,劍尖劃過對方手腕,卻見傷口處涌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鎖鏈形狀,竟試圖纏住他的劍刃。
“有點意思。”楚河輕笑,手腕翻轉間,驚蟄劍劃出“雷紋九疊”的劍勢。
第一道雷光自云層劈下,正中鐵鏈,黑血化作的鎖鏈瞬間崩解,壯漢悶哼著后退三步,胸前“奴印”亮起紅光。
其余六人同時出手,鋤頭、鐮刀、木叉帶著破空之聲襲來。
要是此刻有旁人在看的話,一定會覺得有些好好笑。
六七個農民,拿著農具,對付一個拿著木劍的少年。
但下一刻,他們就不會笑了。
楚河身形如電,在刀光鋤影中輾轉騰挪,每一次揮劍都精準點在對方關節要害,卻又留有余地。
因為他不想殺這些被操控的村民。
但氣運奴隸受天道驅使,竟不知痛覺。
斷了手臂的壯漢仍用另一只手抓向他咽喉,被斬斷腳筋的老婦爬在地上抱住他腳踝,指甲縫里滲出的黑血腐蝕著他的靴底。
楚河皺眉,知道再留手只會讓自己陷入險境。
“得罪了。”他低喝一聲,驚蟄劍直指蒼穹。
剎那間,狂風大作,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石板上,七道雷光如銀蛇般自天際墜落,分別擊中七個氣運奴隸的眉心。
楚河施展“疾電風雷”,劍光與雷光交織,形成籠罩全村的雷網。
黑血濺在石板上的瞬間,化作金色光點四散,如碎星般消逝。
楚河收劍入鞘,望著倒地的村民逐漸恢復呼吸,知道天道的操控已被斬斷。
他擦去劍身上的雨水,忽然聽見老槐樹上傳來熟悉的輕笑:
那是九尾狐特有的,帶著狡黠與慵懶的笑聲。
“天生劍脈,可引雷霆。”九尾狐的影子在月光中舒展,九條尾巴如瀑布般垂落,“主人這一手疾電風雷,耍得可真漂亮。”
楚河抬頭,看見她坐在樹杈上晃著腳,紅裙被雨水打濕,卻依然鮮艷如血。
他忽然想起自己悟出疾電風雷的那晚,她也是這般坐在破廟的梁上,渾身浴血卻笑得明媚:“主人,你的劍法能引雷,又迅疾如風,以后就叫風雷劍法好不好?”
“不是說素不相識?”楚河的語氣冷下來。
“主人好狠的心。”九尾狐的聲音帶著糯糯的撒嬌,身影卻在轉瞬間欺近。
紅裙掃過他沾滿泥土的靴面,“人家可是特意來給你通風報信的呀。”
她仰頭望著他,睫毛上沾著的夜露折射出細碎的光,瞳孔在月光下縮成狡黠的豎線。
楚河本想將這只滿嘴謊話的狐貍推開,卻在看見她耳后新添的傷痕時,握劍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你的尾巴……”
“哎呀,被主人發現了。”九尾狐指尖撫過受傷的尾尖,那里凝結著天道法則的冰晶,“不過沒關系——”
她又將身子向楚河靠緊了幾分,“主人的雷劍,總能替我暖化這些討厭的冰塊呀。”
楚河后退半步,驚蟄劍卻在此時發出清鳴。,劍脊輕磕她腰間的玉鈴鐺:“明明是你先狠心棄我而去的。”
這話出口時,他自己都沒察覺語氣里的滯澀。
他這才驚覺,村民們雖已蘇醒,卻仍以詭異的姿勢躺在地上,眼瞳深處的金芒雖淡,卻未完全消失。
“小心!”九尾狐突然變色,撲上來用尾巴卷住他腰肢躍向老槐樹。
一道暗金色的劍氣擦著他鼻尖飛過,在石板上刻出深達三寸的裂痕。
遠處的山巔,一名身著道袍的老者負手而立,道袍上繡著的‘天機’二字泛著冷光。
“楚河,你終究還是卷入了這攤渾水。”老者的聲音如金石相擊,“我倒是要看看,你以后的路要如何走。”
九尾狐忽然踮腳,在他唇上輕輕一啄。
毛茸茸的尾巴纏上他手腕,比記憶中更柔軟幾分:“這個道歉有誠意嗎?”
她的鼻尖蹭過他喉結,“我之前要是不離開,天道會把你也拖進輪回絞肉機的。”
楚河渾身僵硬,劍尖卻不由自主地垂得更低:“算有一點。”
他嗅到她發間混著的血腥味,不是普通狐妖的氣息,而是混雜著天道法則的灼痕,“你受傷了。”
他早就察覺到了,但現在終于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哎呀,被主人發現了。”九尾狐吐了吐舌頭,卻趁他分神時,整個人掛在他身上,“天道在操控村民們的情緒哦。”
她的尾巴卷住他握劍的手,“你看那些人眼睛泛青,都是被種下了‘嗔癡蠱’呢。”
楚河點頭,“這我能猜到,不然那群村民也不會半夜里發癲。”
“天道就這么等不及。”他摸出了三枚銅錢,“離契約上的十年還有十多天呢。”
九尾狐的尾巴纏上他脖頸,毛茸茸的觸感讓他想起年少時在山間練劍時,林清雪陪在身邊的場景。
九尾狐踮起腳,在他耳邊吹氣,溫熱的氣息混著雨夜特有的青草香:“因為主人打算插手這件事了呀。”
她突然咬住他耳垂,“從你收下左寒山人參,答應管這件事的時候開始,天道就出手了。”
楚河道:“那我難道不要那顆參了?”
“參當然得要。”九尾狐靠得更近,近到兩個人似乎被綁在了一起,“但事不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