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一身的鞭傷，若不是武一是他為大女兒從小培養出來的對候府忠心耿耿又是他的心腹之一的人，只怕他早就覺得荒唐，胡言惑他，早就被他一掌拍死。
“叫上所有府醫及醫女，隨本候去莊子一趟。”
他要親自去看看，親眼證實一切。
“是。”
……
折騰一整夜，晨光微亮。
一隊人馬，匆匆離開候府。
花開兩朵，各表一支。
雪瀾院。
九曲回廊，丫環婆子們輕手輕腳，進進出出，灑掃庭院。
一墻杏花白，蜿蜿蜒蜒。
晨風輕吹，花瓣兒飄飄灑灑，甚美。
三四月份的晨光，似金線般穿過那墻杏花灑落地面，賞心悅目。
恭親候府的二小姐初雪，最喜坐在這九曲回廊的八角亭里，品著早茶，吃著點心，觀著這讓人心曠神怡的晨景。
二小姐初雪比不上大小姐初靈的天生麗質，絕色出塵，卻也生得清麗脫俗，活潑好動，一笑一頻間全是候府貴女的風情。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候府有雙姝，大女兒初靈雅致，二女兒初雪精靈，都是眾家貴公子踏破門檻想娶回家的人。
只是，雙姝也入皇家眼，亦在太子妃參選的名單中。
今晨，二小姐初雪的心情極好，早起便笑靨如花，搖著小團扇，在眾仆的簇擁下，裊裊婷婷地坐在八角亭里品茶賞花。
掛在八角亭四周的紗隨風輕飄，美人在亭中，素手捻、撥、搖、斟、端、送、品，無一不精致，無處不精美。
時不時傳出歡聲笑語，花香沁脾。
“小姐今日心情看起來很好，春風得意，紅光滿面，襯得小姐的容顏更美麗絕塵。”一旁的貼身丫環晴翠微笑著恭維。
她們二小姐從來都不許她們稱她為“二小姐”，一直強調只稱為“小姐”。
眾婢都私下猜想，定是二小姐嫉妒大小姐貌美如仙，質麗出塵，所以排斥這個稱呼。
聞言，初雪慢悠悠地放下茶盞，指了指那盒綠色糕點，道：“會說話，賞了。”
“謝小姐。”
初雪起身，倚著欄桿，指尖輕捻著魚餌，慢悠悠地往下灑。
初靈被她打成了肉泥，已死蹺蹺，嫁入太子府的最佳人選就只剩她，她的心情能不好么。
想到昨夜收拾初靈的場景，她開心得差點要哼起曲來。
“小姐，秦護領有事相報。”
晴翠輕聲道。
好消息來了。
初雪揮了揮手，眾侍婢魚貫而退，亭子里便只剩下她和秦護領二人。
“可是初靈的死訊傳回府了？”初雪瞟了一眼用黑布將臉包得嚴嚴實實的秦護領，喂魚的動作并不停頓，語氣漫不經心地問。
“并未，而且候爺一大早就帶所有府醫醫女出府，聽說是去莊子上為大小姐看傷。”秦護領的語氣焦灼。
喂食的素手猛地一頓，初雪的臉色微怔，隨后卻又輕笑起來，帶著幾分狠厲，審視著眼前這個不卑不亢的男子，斥問：“昨夜查她脈博，報已斷氣的，可是你？”
“是。昨……”夜她的確斷氣了。
秦護領后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哐”的一聲，腦袋一痛，茶盞碎裂，燙人的茶水從他的頭頂流入面巾里，讓他疼得有點眥牙。
下一秒，他單膝跪下，道：“小姐請息怒。”
昨夜臉上的鞭傷還未上藥，今早被這茶水一燙，只怕那早已破相的臉更破了。
“奴才對小姐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昨夜，大……她的確已斷氣。”
就算沒斷氣，主子在后面將人打成肉泥了，也不可能會活。
何況，還撒了引狼粉，那一百多匹狼，莊子上的人就算沒死絕，那被引狼粉直接數倍撒在身上的大小姐，不可能在狼群的撕咬下，還能存活。
他能想到這些，他眼前這個心狠手辣，惡毒手段層出不窮的主人，能沒想到么？
只是事情沒有如她料想的那般發展，打他出氣罷了。
做人奴才的，得忍。
不管主子打也好賞也好，都是恩賜。
想到此，秦護領又萬分羨慕起跟隨大小姐的武一，都是做護衛統領的，人家武一過得有滋有味，都是刀口上護主的，人家武一過得輕松自在。
不像他們。
或許，在將來的某一天，他們不是死在敵人的刀下，而是死在變態主子的手上。
念及此，秦護領便覺前途一片灰暗。
若能叛主不死……
不，他的家人都在二小姐的手上捏著。
一家人。
“所有府醫及醫女出動，也只是救治傷者，并不代表大……她還活著。”秦護領快速地道。
初雪看他好一會，忽地輕笑，伸出雙手，將他虛扶起來，嬌嬌地道：“剛才本小姐不小心手滑了一下，讓秦護領受苦了。”
“來，坐下，賞茶。”
畢恭畢敬接過，秦護領仍然低著頭。
丑臉裹著面巾，怎么喝？
主子賞的，只能端著。
初雪像是沒看到一樣，繼續喂魚，漫不經心地問道：“接下來的事，可是安排好了？”
她問的是，她準備主動請纓帶隊去剿狼之事。
秦護領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低著頭道：“最新消息，昨夜的狼群已經被滅，莊子里死的除了那五個混子外，便沒有傷亡。候爺天剛亮就出府，尚未來得及請命。”
哐啷！
他捧著的茶盞被初雪一腳踢飛，虛假的矯柔不再，低聲冷厲地問：“無法請命？所以，初靈還是沒死？”
沒錯，還未除掉初靈之前，她就思考這件事情。
為了讓剿殺狼群變得名正言順，她才計劃著殺死初靈，并覆滅莊子，讓兇惡的狼群背窩，同時又能獲得悲怒之下為姐復仇，為莊子里的人報仇而不顧一切帶人馬去剿殺狼群，護一方百姓的美名。
主動請纓剿狼群，以此立威。
這些美名和威名都有助于她取代初靈嫁給太子，成為太子妃。
一舉數得。
前提是，殺了初靈。
可如今，卻來告訴她，初靈沒死？
秦護領低垂著頭，跪著一動也不動。
他也很納悶，明明都已經斷氣。
就算沒有斷氣，主人的那種鞭打，也絕對不可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