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殘墻外泛起青紫色劍芒時,蘇挽星正按著冰晶上最后半行偈語。
三百年前她親手栽種的月光草汁液滲入指縫,與掌心血跡交融成詭異的幽藍。
“劍冢的雪該化了。“云無涯踏碎檐角冰棱,三百青云弟子結成的誅邪陣在雪地上投出蛛網狀陰影。
他青銅面具折射著朝陽,袖中游出條赤紅鎖鏈,“當年你師父跪著求我剖他金丹的模樣,倒是與這貓崽子有七分相似。“
蘇挽星左眼契印突然裂開似的劇痛,暴走的金線從丹田噴涌而出。
十里荒原剎那褪盡顏色,枯萎的藤蔓順著誅邪陣紋路瘋長,某個深埋記憶的禁制在劇痛中松動——三百年前剖丹臺上,分明是她自己將半塊玉佩拍進黑貓心口。
“契約不是這么用的。“玄色衣袂卷著雪松氣息罩下來時,她劍鋒已抵住來人咽喉。
林硯掌心逆契玉佩泛起血光,暴走的金線突然調轉方向,順著蘇挽星鎖骨處的星芒印記纏上他手腕。
誅邪陣降下雷火的瞬間,林硯喉間溢出的血珠墜在玉佩上。
蘇挽星看著那些失控的金線突然溫順地鉆進他丹田,昨夜被契約反噬凍結的經脈竟開始流轉暖流。
記憶卻像被誰生生剜去一塊,她分明記得這雙映著雪光的眼睛,此刻卻只看到誅邪陣外翻卷的青云紋章。
“盟主府的狗?“她劍鋒又進半寸,看著血線順著對方脖頸沒入銀線滾邊的立領。
林硯悶哼一聲抓住她握劍的手,暴動的契約之力突然在兩人相觸的皮膚上灼出青煙。
蘇挽星左眼閃過零碎畫面:冰洞石壁上未干的血字、戴著逆契玉佩的手拂開她眼前亂發、還有......
“小心!“小七炸著毛撞進她懷里。
云無涯的赤鏈擦著林硯后心掠過,卻在觸及蘇挽星衣角時被黑焰吞噬。
林硯趁機扣住她后頸,逆契玉佩幾乎要烙進她鎖骨:“別動識海,你記憶被反噬啃噬過。“
蘇挽星在眩暈中嗅到血腥味混著冷梅香。
誅邪陣外傳來云無涯的冷笑:“原來林家小公子是來英雄救美的?
可惜你爹當年剖她金丹時,用的正是這塊逆契玉——“
暴走的契約之力突然化作實體,林硯按著她后頸的手驟然收緊。
蘇挽星看到金線從他指縫溢出,方圓百里的枯萎草木竟在雷火中重新抽芽。
云無涯的赤鏈寸寸斷裂,誅邪陣三百弟子同時嘔出鮮血。
“借你元嬰一用。“小七突然弓身躍上陣眼,黑焰裹著金線刺入云無涯丹田。
蘇挽星左眼契印瘋狂旋轉,那些被吞噬的修為裹挾著記憶洪流倒灌進經脈。
她看見青銅面具下與自己三分相似的臉,看見冰洞石壁的血字其實是逆轉契約的禁術,最后定格在三百年前——
云無涯的慘叫聲中,蘇挽星的劍已穿透他琵琶骨。
暴動的契約之力撕開他丹田,半枚逆契玉佩裹著元嬰被金線扯出。
白骨墜地的悶響里,她接住那枚染血的玉佩,卻聽到林硯丹田傳來冰層碎裂聲。
“別看。“林硯染血的手遮住她眼睛,掌心逆契玉佩與她手中殘玉發出共鳴。
蘇挽星在黑暗里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我們是不是在冰洞......“
尚未成型的記憶突然被攔腰斬斷。
小七炸毛的低吼聲中,蘇挽星睜眼只看到滿地霜花。
林硯玄色大氅消失在陣眼殘光里,她手中兩半逆契玉佩突然迸發血光,昨夜被封印的契約之力在丹田掀起新的浪潮。
冰晶上最后一滴月光草汁液終于融化。
蘇挽星摩挲著玉佩邊緣的刻痕,那里有三百年前她親手刻下的“挽“字。
枯萎的荒草突然在腳下重新瘋長,她左眼契印燙得幾乎要灼穿瞳孔,而東方劍鳴聲里混進了鈴鐺清音。
小七舔著爪子上的黑焰突然僵住。
玉佩殘留的契約之力在蘇挽星指尖纏繞成金線,這次連接的不是修為,而是雪地上正在消散的霜花——那些冰晶折射出的畫面里,分明是林硯跪在盟主府刑堂,而她執劍刺穿他丹田的場景。
玉佩燙得像是熔巖,蘇挽星指尖剛觸到斷裂的玉緣,金線便如毒蛇般竄上腕骨。
她恍惚看見冰洞里黑衣青年跪在血泊中,喉結處蜿蜒的血痕浸透銀線滾邊的立領——那分明是昨夜自己劍氣劃破的傷口。
“松手!“林硯玄色袖口翻出鎏金暗紋,掌心逆契玉迸發的血光卻比誅邪陣的雷火更灼人。
蘇挽星左眼契印突然倒轉,那些纏繞在元嬰上的金線竟生出倒刺,硬生生從她丹田扯出團黑霧。
記憶如碎瓷扎進識海。
三百年前剖丹臺的雪混著血,她握著半塊玉佩按進黑貓心口時,對面青衣人青銅面具滑落——那張與自己肖似的臉上,右眼嵌著枚血色契印。
“你體內有雙生契......“林硯的咳喘混著冰碴刮擦的聲響,他抓著蘇挽星的手按向自己丹田。
本該是金丹的位置空蕩蕩泛著寒氣,唯有逆契玉佩在皮下凸起棱角:“用我的血為引,快!“
誅邪陣殘余的雷火突然炸響。
蘇挽星本能揮劍格擋,劍氣卻撞上林硯左肩爆開血花。
他踉蹌后退時,玄色大氅被陣眼殘光燎出焦痕,掌心血順著玉佩紋路淌進她指縫。
“抓住!“小七的黑焰纏上林硯腰間,卻被突然暴增的契約之力灼成青煙。
蘇挽星左眼契印幾乎要掙脫眼眶,她看見金線另一端拴著枚冰棱狀的元嬰——那是三百年前被剖走的半顆金丹!
懸崖邊的冰層發出龜裂脆響。
林硯墜落的瞬間突然輕笑,染血的手指劃過她左眼:“別讓契印碰到地脈......“余音裹著雪沫消散在深淵里,逆契玉在他掌心碎成兩半,其中半塊邊緣還留著牙印。
蘇挽星跪倒在崖邊時,小七正用尾巴卷起塊冰晶。
晶瑩表面映出她左眼契印的異變——原本朱砂色的星芒紋路里,不知何時纏進了鎏金細線,此刻正隨著下方傳來的鈴鐺聲詭異地蠕動。
“他剖了自己的金丹。“小七爪子拍碎冰晶,黑焰裹住蘇挽星顫抖的手腕:“逆契玉在吞噬契約師血脈,你每用一次契約之力,他的......“
懸崖深處突然卷上股腥風。
蘇挽星手中半塊玉佩劇烈震顫,裂痕處滲出金紅色液體,落地竟催生出大片血色冰凌。
她按住突突跳動的契印,恍惚聽見地底傳來鎖鏈拖拽的聲響,與林硯墜崖前壓抑的悶哼重疊成刺耳鳴叫。
“收聲!“劍氣橫掃過崖邊冰凌,卻在觸及某處霜花時驟然轉向。
蘇挽星看著自己揮出的金線突然沒入雪地,地脈深處傳來類似契約共鳴的震顫,震得她左眼幾乎滲出血淚。
小七突然炸開全身絨毛。
尚未融化的月光草汁液在雪地上蜿蜒成符咒,蘇挽星盯著符咒末梢指向的懸崖,那里有縷金線正從地脈裂隙鉆出,纏著半片銀線滾邊的玄色布料。
逆契玉佩在她掌心裂開第三道紋路時,東方天際的劍鳴聲戛然而止。
蘇挽星抹去唇邊血漬站起身,腳下枯萎的荒草突然瘋長至丈余高,草葉間浮動的鎏金光點,竟與林硯昨夜壓制契約反噬時的靈息如出一轍。
崖底呼嘯的風雪中,隱約傳來玉佩叩擊冰層的清響。
蘇挽星左眼契印突然灼向地面,那些穿透地脈的金線在雪地上投射出模糊人影——玄衣青年跪坐在冰窟中央,腕間鎖鏈綴滿逆契紋路,而本該是丹田的位置,懸浮著半枚染血的星芒契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