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裹著濃重的鐵銹味灌入喉嚨，蘇挽星踉蹌著后退半步，碎石從她靴底滾落萬丈深淵。

十柄青鋒同時出鞘的嗡鳴刺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那些繡著流云紋的劍刃在月光下泛著森森寒意。

“叛宗弟子也配用劍？“為首的青衣修士劍尖挑起她頸間垂落的銀鏈，鏈尾綴著的半截劍穗沾滿泥污，“青云劍宗的逐月劍訣，你倒是再用一次試試？“

蘇挽星握劍的指節(jié)發(fā)白。

破碎的記憶里確實翻涌著劍訣殘章，可每當試圖調(diào)動靈力，左眼便傳來錐心刺骨的痛。

對面弟子們突然爆發(fā)哄笑，劍氣撕開她染血的衣袂——他們竟用逐月劍訣第一式“踏雪尋梅“的起手式戲弄她。

劇痛在此時炸開。

左眼滾燙得仿佛熔巖倒灌，朱砂色的紋路順著眼尾蔓生，在她蒼白的皮膚上織成詭麗的蛛網(wǎng)。

云無涯暴退的身影在血色視野中驟然放大，那老東西丹田處蜷縮的元嬰竟如琉璃器皿般纖毫畢現(xiàn)。

“孽障！

你竟真偷學了禁術(shù)！“云無涯的拂塵甩出千道銀絲，卻在觸及她周身三尺時化作飛灰。

無形鎖鏈穿透虛空纏住那瑟瑟發(fā)抖的元嬰，蘇挽星聽見自己喉嚨里溢出非人的低笑：“多謝長老...送來的十年元嬰修為。“

十具青衫瞬間干癟成枯骨，山崖上盛放的龍膽花被暴漲的靈力碾作齏粉。

云無涯七竅滲血地捏碎遁地符，殘存的右臂死死捂住丹田：“噬主之契必遭天......“

雷鳴吞沒了詛咒。

蘇挽星跪倒在滿地尸骸間，指縫間漏出的記憶碎片閃著幽藍冷光——那是方才吞噬的修士們零星的童年。

她拼命攥緊最后一塊刻著星紋玉佩的碎片，卻眼睜睜看它消散在帶著血腥氣的夜風里。

玄鐵劍穗墜地的輕響讓她渙散的瞳孔猛地收縮。

墨色衣擺掃過她染血的指尖，青年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正勾著那截銀鏈，玉佩殘片在他掌心折射出詭異的光。

“別碰...“她咬破舌尖，腥甜混著劇痛炸開靈臺清明。

騰空的瞬間，那人玄鐵護腕上暗刻的星圖與記憶殘片驀地重疊。

罡風卷著云浪吞沒視線時，她恍惚看見對方抬起的手掌間金紋流轉(zhuǎn)，像極了幼時在誰衣袖上見過的、能困住流星的陣法。

下墜的失重感突然被某種溫熱的氣息包裹。

蘇挽星在徹底陷入黑暗前，將袖中暗藏的斷刃狠狠刺向那片暖意的來源。

（接上文）

斷刃入肉的悶響混著龍涎香氣息炸開，蘇挽星的手腕被溫熱的血浸透。

模糊視野里，那人玄色衣襟上暗繡的星紋正泛著鎏金光芒，像極了三更天將熄的燭火在宣紙上暈開的痕跡。

“松口。“低沉的嗓音裹著幾分氣音震得她齒關(guān)發(fā)麻。

對方喉結(jié)上被她咬出的血痕正在滲入銀線繡的領(lǐng)口，可鉗制她后頸的力道卻輕柔得像在收攏摔碎的薄胎瓷。

蘇挽星反手將斷刃又推進半寸。

劍鋒卡在青年鎖骨間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卻見那人突然松開護著她后腰的手，任由兩人直直墜向翻涌的云海。

罡風掀起他束發(fā)的玄綾，露出耳后暗紅色的逆鱗——那分明是契約反噬留下的印記。

“要同歸于盡？“青年染血的指尖突然點在她突突跳動的左眼瞼，“你丹田里那團暴走的靈力，可比我的劍先要你的命。“

朱砂契印應聲爆出赤芒，蘇挽星感覺有千萬根燒紅的銀針在經(jīng)絡(luò)里游走。

昏迷前最后看見的，是對方掌心浮起的半枚玉佩，金光照亮了他手腕內(nèi)側(cè)蜿蜒的陳舊劍疤——那疤痕走勢，竟與她慣用的挽劍手法完全契合。

再睜眼時，洞頂?shù)箲业谋庹沃?

蘇挽星摸索到腰間的玄鐵劍穗，借著石縫透進的晨光，終于看清鏈扣內(nèi)側(cè)用劍氣刻的「硯」字。

這個字在舌尖滾過時，左眼突然灼痛得像是被人潑了滾油，昨夜消散的記憶碎片突然閃回——戴著玄鐵護腕的手握著她的腕子教挽劍花，染血的星紋玉佩被強行按進她掌心......

洞外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

蘇挽星將劍穗攥進掌心，染血的斷刃貼著袖管滑落。

晨霧里踱出的黑貓踩著滿地冰晶，琉璃色的豎瞳掃過她左眼時，突然發(fā)出少女銀鈴般的冷笑。

“半覺醒的契約師也敢露宿葬星崖？“黑貓每走一步，爪下就綻開一朵冰花，“昨夜若不是有人用百年修為替你鎮(zhèn)住反噬，此刻你早該被契約之力燒成......“

蘇挽星左眼的契印突然暴起紅光。

黑貓瞬間化作玄衣少女，右腕金鈴炸成碎片，露出蒼白手臂上猙獰的舊傷——那些傷口竟與契約紋路完美重合。

“有意思。“少女任由契約之力纏上脖頸，染著丹蔻的指甲突然刺進自己左眼，挖出一顆跳動著金芒的琉璃珠，“本座最討厭話本里救命報恩的戲碼，不如你現(xiàn)在就簽了我？“

血色符紋從蘇挽星指尖涌出的剎那，黑貓腕間突然浮現(xiàn)出暗金色契約印。

兩道光芒相撞的瞬間，洞內(nèi)所有冰棱齊齊炸成齏粉，蘇挽星被震得撞上石壁，喉間腥甜中嘗到了鐵銹味的靈力——那分明是昨夜從云無涯身上掠奪的修為在潰散。

“怎么會......“她看著掌心不受控制的赤色契印，那黑貓腕上的金紋竟在蠶食她的靈力。

對方舔著指尖的血走近，發(fā)間垂落的金鈴鐺發(fā)出蠱惑人心的脆響：“小契約師，你丹田里那團別人的修為，可比你自己誠實多了。“

冰涼的貓爪按上她突突跳動的頸動脈，蘇挽星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你究竟想要什么？“

黑貓突然化作霧氣消散，只留一縷金芒纏上她左眼的契印。

帶著笑意的聲音從洞外飄來：“本座不過想看看，當你知道所有'恩情'都是要連本帶利償還的時候......“

最后那個字的余韻擦過她耳垂，竟落下枚滲血的牙印。

蘇挽星握緊刻著「硯」字的劍穗，看著洞外風雪中浮現(xiàn)的詭異金紋——那紋路正與她身上逐漸暗淡的赤色契印，拼成半幅殘缺的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