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溫室秘影

玻璃穹頂凝結的露珠折射出蒼白的晨光，楊青禾將記錄板抵在肋間，望著恒溫箱里微微卷曲的墨綠色藤蔓發怔。這支被稱作「血玉藤」的蕨類植物自三個月前被秦教授帶回后，就沒見長過半寸，金屬支架上的培養液卻每日銳減。

“小葉榕專用肥配比有問題？“青禾沾了些褐紅色液體捻動指尖，淡淡的鐵銹味混著消毒水直沖鼻腔。身后忽然傳來滾輪摩擦聲，她慌亂轉身，白大褂掃落置物架上的檔案袋，泛黃的紙張飄出「2024年植物研究所外派人員登記表」，落款處赫然寫著前任助理韓曉雨的名字。

“楊助理又在給血玉藤喂早餐？“輪椅上的青年逆光出現，膝上搭著的羊毛毯壓著幾支注射器，“家父說過，這株南洋變種蕨只能接受活體供養。“

二、枯榮之術

秦嗣遠指尖擦過培養箱時，墨綠藤蔓突然卷住他腕間的留置針。青禾看見暗紅液體沿著透明導管緩緩注入藤莖，那些萎靡的枝葉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張開來，脈絡間流轉著詭異的光澤。

“令尊的漸凍癥...“青禾攥緊袖口后退半步，墻角的電子日歷顯示著「2025.7.15」。半月前秦教授還能拄拐行走，如今卻已陷入昏睡。玻璃幕墻映出秦嗣遠清雋的側臉，他轉動輪椅靠近藤蔓：“你不覺得這些卷須很像靜脈？“

深夜值班室，青禾顫抖著翻開研究日志。2023年9月記錄的「樣本存活率92%」旁，貼著張褪色合影——東南亞叢林中，韓曉雨懷抱嬰兒站在秦教授身側，她的左手無名指缺失。

三、飼玉之宴

通風管道突然墜落的實驗服讓青禾尖叫出聲，那件沾滿褐漬的白大褂胸牌寫著「韓曉雨」。當她掀開黏膩的衣襟，數十粒朱紅色種子滾落在地，每顆中心都嵌著米粒大小的乳白色物體。

“該給血玉藤換新容器了。“秦嗣遠的聲音混著輪椅電流聲從背后傳來，青禾的腕表提示收到緊急通知：【因熱帶風暴影響，研究所將封閉至8月15日】。電子鎖閉合聲清脆響起時，她看見對方從羊毛毯下抽出沾血的園藝剪。

“你父親需要的不是干細胞治療。“青禾退到培養箱前，終于看清那些「卷須」其實是半透明的毛細血管，正貪婪吮吸著秦教授病房延伸過來的輸液管，“你們在用活人當培養基。“

四、共生循環

血玉藤突然暴長纏住青禾腳踝，鋒利的葉緣割破褲管。暗紅紋路在她皮膚下游走，秦嗣遠舉起注射器輕笑：“這株植物三十年前就該滅絕，直到我們發現它能讓壞死的神經再生。“輪椅碾過滿地種子，發出細碎的爆裂聲。

“韓助理自愿獻出手指骨。“他轉動著中指上的玉戒，戒面雕著藤蔓纏絞禾苗的圖騰，“現在你明白所名為何取『青禾飼玉』了？“玻璃穹頂外驚雷乍響，青禾看見自己的血正被藤莖泵入昏迷的秦教授體內。

暴雨淹沒警報聲時，藤蔓已爬滿整面觀察窗。青禾望著培養液里浮沉的乳白色指骨，終于讀懂標本柜里那排琥珀吊墜中的植物標本——每顆樹脂里都凝固著不同發育階段的人類胚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