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后，這個世界其實就不再是人的了。

趙業身上沒帶炎陽靈符，他只能盡量的靠近兩面的商鋪前進，基本上每一家每一戶的門頭都掛有靈符，門上還貼著一些門神，至于門神有沒有用就不知道了。

他不敢走大道，因為可能會碰上守夜人，只能小心翼翼地穿行在一個個小巷里。

夜晚的寒風夾雜著低沉的嗚咽聲，似乎有一雙雙無形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他。

盡管刻意壓抑著，腳步聲在空曠寂靜的街道上也顯得格外清晰，他不敢走得太快，也不敢走得太慢，生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夜晚，城市里會有守備軍所轄的守夜人巡邏，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十二點后一般是不允許上街，一旦被守夜人看到，輕則挨幾鞭子，重則會被抓緊進囚牢，關上十天半個月。

一陣冷風吹過，他的頭開始作痛，似乎有無數的手在腦干里抓撓一樣。他咬了咬牙，加快了腳步，朝著老夫子所開的醫館跑去。

就在轉過一個巷角時，附近的黑暗里忽地響起一聲陰陰的尖笑。

趙業的心猛地一緊，急忙靠近一戶人家的大門，屏住住了呼吸，那聲音似乎是從不遠的下水道井口傳來的。

“別過去……”他在心里告誡自己，惡靈的低語常常會引誘人靠近，一旦被吸引過去，就會被拉入地下。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氣，繼續往前走，那陰笑聲再次響起，越來越清晰，仿佛要竄入腦海。

“趙業……趙業……你過來呀。”那聲音一轉，變得溫柔起來，帶著一種詭異的誘惑力，似是母親的低語，又似情人的呼喚。

趙業的額頭冒出了冷汗，加快了腳步，頭疼的越來越劇烈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可能就再也走不出這條巷子了。

惡靈之間也存在極大的強弱差距，敢于潛伏在人類城邦里的惡靈通常都極為狡詐強大，完全都是隱形的，如果沒有特殊道具，根本連看都看不到，就更談不上對付了。

他所到之處，兩側各家各戶門前的靈符亮起了紅光，這是靈符感觸到了邪惡陰力自動激活的表現，那詭異聲音仿佛被毒蜂蟄了一樣，轉而發出痛楚的悶哼，消退不見。

終于，他看到了老夫子的住處，是一座立著針灸推拿，按摩正骨牌子的小院。

趙業匆忙的上前，敲了敲門，片刻之后，門內傳來了沙啞的聲音：“誰啊？”

“是我，趙業。”他低聲回答。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帶著厚厚老花鏡的老者打開房門，正是醫館的主人，具體名字沒人知道，大家都叫他老夫子。

老夫子披著一件舊棉襖，手里拿著一盞散發著淡淡紅光的燈籠，瞇著眼睛看著他：“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

“今晚頭疼得厲害，實在受不了了……”趙業的聲音有些顫抖。

老夫子嘆了口氣，側身讓他進屋：“進來吧，我給你扎幾針。”

屋內陳設簡單，只有一張木桌和幾把椅子。老夫子示意趙業坐下，然后從衣囊里取出幾根銀針，熟練地在他的太陽穴和頭頂的穴位上扎了幾針。

隨著銀針的刺入，趙業感覺到腦子里的那些手仿佛吃痛似的縮了回去。

疼痛消退，他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放松了下來。

“你這頭疼，是心病啊。”老夫子一邊收拾銀針，一邊說道，“光靠針灸，治標不治本。”

趙業苦笑了一下：“我知道，可是……我沒辦法。”

老夫子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帶著一絲關切：“晚上還會做噩夢嗎？”

趙業猶豫了下，道：“會，但是一般醒過來后就什么都記不得了。”

老夫子沉默片刻，像是在思索著什么，最終嘆了口氣：“唉，其實我們每個人心底都會有一些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它會逐漸的形成一種心魔，只能依靠自己某一天覺醒了大智慧，大心胸方可化解，其他外力都是無用功。”

“心魔？”趙業疑惑。

老夫子解釋道：“你可以理解為抑郁癥，精神分裂，人格障礙等等，總之都是由于某種經歷或者思考，讓我們陷入了某種迷瘴。

一般來說只有修道者才會更進一步的生成心魔，但是沒想到你年紀小小就有了。

心魔外力無法想幫，只能靠自己走出來，如果能夠走出來，便能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天地。

如果走不出來那么大概率神經錯亂，精神分裂，亦或者自怨自艾，郁郁而終，肉體上的死不可怕，精神上的死可就真的是死了。”

趙業撓著頭，表示聽不懂。

老夫子長長嘆息一聲：“孩子，生命本就是一場孤獨的旅程，其實什么都不存在，存在的只有你自己，當你有一天明白萬法皆空，萬物皆虛的道理之時，自然就不在為往事而神傷。”

趙業更聽不懂了，不過隱隱覺得這好像就是佛經里面所說的四大皆空，他知道老夫子絕不是一般人物，猶豫了下，問道：“夫子，我怎么樣才能厲害一點？”

老夫子看了看他，道：“怎么了？”

趙業嘆了口氣：“我體質太虛，很可能永遠也無法修煉出真氣。”

自己的問題自己最清楚，他之所以體質如此之虛，是因為那次在地底之下發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被吸走了太多陽氣，雖然沒被吸死，卻對身體本源造成了巨大損害，后天很難彌補回來。

老夫子站起身走到了窗戶前，看著外間淡淡的月光，靜靜屹立很久，像是在做著什么決定。

他最終轉過頭，那雙本來渾濁的雙目隱隱有光芒泛起，緩緩的道：“你首先要明白力量的本質，萬法唯心，其實一切事物都是心靈的外在表現，所謂武道也不外如是，當你學會利用心靈的力量之時，那么就將無可限量。”

“心靈？”趙業一愣。

老夫子想了想，道：“這個字眼很復雜，現在的你可以理解為是一種潛意識與身體潛能的調動媒介。

比如看到自己孩子遭遇危險，母親能夠爆發出遠超自己身體極限的力量，這種“愛”的力量就屬于心的體現，它能夠無限激發身體潛能。

也比如你如果特別關心和思念一個人，那么如果他遇到危險，你就會產生感應，這就是心靈的力量，它能夠跨越時空。

你現在或許不懂得愛，但是已經有了恨，心魔其實就是恨的一種表現，愛可以激發身體潛能，恨也同樣可以，世上其實沒有所謂的正邪善惡，關鍵的是要看你如何看待它，或者利用它。

記住，人的身軀是個牢籠，束縛著一個名叫野性的惡魔，而這個牢籠的鑰匙掌握著人性的手上，如果有一天你迫切的需要力量，那么不妨就打開這個囚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