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王璣長吐一口氣，還是保持住了一位超市店長應有的職業素養，按捺下內心所有波動。

看著桌面上那堆不規則晶體，他沉默片刻，猶豫收下。

這顧客一瞅就是不差錢的主，隨身不帶零錢能理解——畢竟這都21世紀了，滿大街都是移動支付，傳統小偷失業率奇高。

至于不帶手機...也能理解！

不就是怕手機來電，有工作或者家庭打擾，想一心沉浸在角色扮演中嗎？

合理！他認了！

這些晶體...估計是顧客原本準備好要在漫展上送出的“無料”，自己找個機會賣給其他路過的coser，穩賺不賠！

畢竟再怎么說也看起來亮晶晶的，總會有人喜歡——哪怕不值錢，一塊錢一個也夠回本！

搖搖頭，王璣有些郁悶，卻還是盡量擠出那副職業假笑：

“您拿好，慢走！”

羅洪點點頭，看出了對方的趕人之意，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默默提起手中的塑料袋，轉身離去。

臨出門前，他最后環顧了一圈店內，似想把這里的景象記在心里，當作一個珍貴的留念。

“歡迎再來！”

（“謝謝。”）

感應器的機械音遮蓋了羅洪的離別感謝，偌大的“鴻運超市”又僅剩王璣一人。

“唉~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啊！”

掏出剛收進兜里的“水晶”，王璣再次搖搖頭，略帶煩惱。

上午那次還能理解，晚上這——真就成以物易物了。

不過現在漫展的“物料”和“無料”還真是奇怪，上午那古風番是仿古銅錢，晚上這...應該是賽博朋克番吧？或者也沒準是廢土番？

總之，沒想到“無料”竟然會和這種水晶扯上關系。

以前基本都是那種鐵片徽章為底的吧唧或者以動漫角色為原型的玩偶、立牌之類；這才短短十年功夫，變化便如此之大。

時過境遷啊！

......

羅洪邁出店門，再次回到了廢土之上。

環顧四周，眼前場景與記憶重合——沒錯，是他昏迷前身處的那片廢墟。

轉過身，回望那扇薄如紙的玻璃門，他眼中透出一絲濃重的疑惑。

光學隱身技術，真能發達到這個層次嗎？

核戰前，這種級別的光學隱身技術放在全世界都是聞所未聞；末日后，即便是那些大型避難所，也都受限于材料、輻射、資源的限制，科研水平很難保持住，何談創新進步？

帶著不解，羅洪向門側緩緩挪動步伐，防止著預想中的隱形“空氣墻”。

“踏，踏...踏。”

一步，兩步...十步。

直到略過“鴻運超市”的四字招牌，站在門的另一側，他才瞳孔大震，意識到些什么。

站在這扇玻璃門的正面和背面，都能看到它的存在。

但，從側面路過時卻是壓根看不到，就像那里什么都沒有！

“寬度幾乎為零？不...這根本不是光學隱身技術！”

“空間類異能？不，空間類能力從未出現過，理論上是不被宇宙物理法則所允許的。”

“小型蟲洞？也不可能...人類絕無可能做到人造定向蟲洞！”

不可思議的驚嘆聲中，一個又一個猜測被提出，又如泡沫般被羅洪否認破滅。

他一步步退回玻璃門前，緩緩伸出手，探向其，想要弄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就在手指即將觸碰到門的前一刻，門把手上一道若隱若現的印記徹底黯淡下去，整扇玻璃門也隨之迅速縮小，直至縮成一個兩指寬的半透明印記。

“嗡！”

不待羅洪做出反應，那印記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到他的左手手腕上，印了上去。

羅洪大驚，連忙動用念力內探，不斷掃過印記所在區域，卻一無所獲。

就像是——那印記本就和他一體，而非外物。

再抬頭，環顧四周，已不見玻璃門蹤跡，更別說那間名為“鴻運超市”的避難所了。

“量子疊加投影？”

“可那...甚至都不是個猜想，是完全違背了物理界規律的。”

“就連最神秘的0號火種避難所中，也未曾聽聞過這樣的手段。”

看著手腕上如融血肉的印記，羅洪臉上陰晴不定。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看透了那個少年“店長”的心思，可現在，他不這樣想了。

在廢墟中救下自己，還暴露了這種技術...對方到底有怎樣的目的？

自己，是枚對方眼中的棋子嗎？

“嘔——”

突然，轉動的思維被一股翻江倒海涌上來的惡心感打斷，羅洪抑制不住嘔吐的沖動，一口吐了出來。

“噗嗤！”

忍著強烈的暈眩，羅洪看清了自己所吐出之物：

——血！很多很多的血！

“為...為什么？”

一時間，羅洪眼前天旋地轉，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向他發出預警，好似死神將近。

無力感如潮水般襲來，他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余光瞥過自己發著光的左腿，羅洪終于明白些什么。

念力內探，此前被壓制的輻射如蛟龍歸海，洶涌擴散到身體每一處。

他試著想掙扎起身，可由機械義肢構成的右臂在此時也因強輻射陷入失靈狀態，起不到支撐作用。

“呵呵，也對。”

羅洪笑了，不是因為他不怕死，而是他悟了：

之所以即便暴露了避難所的存在，那個少年也沒有殺自己；原因并非是仁慈，或有什么別的目的。

而是從一開始，自己就是個“死人”。

死人不會開口，是絕對會保守秘密的。

不用少年親自動手，只要自己離開那間“超市”，他撤走他的異能力量，不再壓制自己體內的輻射，自己就會很快死去。

就像現在。

“噗——噗嗤！”

羅洪又吐出一大灘血，本就殘破的衣服徹底被鮮血浸染，變了顏色。

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身體也逐漸失力，像是靈魂正被生生從體內抽出。

羅洪知道，自己的生命進入了死亡倒計時。

合理啊，合理。

如果是換做是自己，也不會讓任何可能威脅到自身避難所存在的人活下來...不，自己會更果斷狠辣，在對方踏出避難所大門的前一秒、最松懈的那一秒背后開槍對方。

無所謂對錯，只是廢土最基本的生存法則罷了。

不擇手段，只為活下去——這就是末日的底色。

所以，羅洪并不恨那少年沒有徹底救下自己，在他看來——能死前最后見一次末日前的景象，已經很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