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尚未褪盡時,男爵的黑色斗篷已經掃過馬廄前的銜尾蛇血痕。
安德魯倚在三樓觀察窗前,視網膜投影著不斷跳動的數據流——父親的骨骼密度比三天前增強17%,但臟器溫度卻跌破恒溫生物的臨界值。
“少爺,華德大人在東側塔樓布置崗哨。“麥琪捧著銀制托盤站在陰影里,熱可可表面的奶泡正以違背流體力學的方式旋轉成螺旋。
當男爵戰馬嘶鳴聲穿透霧靄的剎那,整個城堡的青銅燭臺同時暗了三度。
安德魯的舌尖抵住上顎,芯片激活的電磁脈沖讓他看清父親鎧甲裂紋里滲出的物質:那不是血液,而是某種帶著星砂光澤的液態金屬。
它們在地面蜿蜒出新的銜尾蛇圖案,與昨夜血痕形成鏡像對稱。
“告訴廚房,晚餐前我要看到十二種不同熔點的奶酪。“他轉身時故意撞翻托盤,滾燙液體潑在西莉兒新縫的雪貂皮披肩上。
少女的驚叫還卡在喉嚨里,安德魯已經用芯片刺激淚腺,在眾人注視下顫抖著捧起燒紅的手指。
西莉兒淺褐色的瞳孔瞬間收縮成豎線,這個特征在三天前的體檢報告里還不存在。
她握住兄長手腕的力度足以捏碎普通人骨骼,舌尖卻輕柔舔舐著燙傷處:“哥哥總是這么不小心呢。“
當最后一名侍從退出餐廳,西莉兒突然掀翻整桌銀器。
墜落的餐刀在羊絨地毯上拼出殘缺的盧恩符文,她赤腳踩過猶在震顫的叉尖,雪白足弓滲出鮮血染紅安德魯的鹿皮靴。“浴池的熱水該放好了。“少女解開珍珠發扣時,三顆渾圓的南洋珠滾進冷湯碗,驚醒了沉睡在奶油凍里的魔紋水母。
蒸汽在彩繪玻璃上凝成水珠,安德魯的后頸芯片因高溫警報。
西莉兒浸在浮滿夜曇花的浴池里,發間別著的隕鐵發簪正在溶解,釋放出淡紫色煙霧。“哥哥知道父親鎧甲里藏著什么嗎?“她突然潛至水下,再浮起時唇間含著半枚機械齒輪,“昨晚它咬破了我的枕頭。“
安德魯的虹膜閃過數據流,分析出齒輪材質與父親鎧甲裂紋中的液態金屬同源。
少女濕漉漉的膝蓋抵上他胸口時,芯片突然捕捉到十七種不同的生物磁場——那些本該沉睡在家族墓穴里的波長,此刻正蟄伏在西莉兒脊椎第三關節處。
“幫我找到剩下的零件。“西莉兒的犬齒刺破他鎖骨,血腥味混著浴池的硫磺氣息形成致幻劑,“在你那些可愛的煉金儀器里。“她的指尖劃過安德魯后頸散熱孔時,休眠狀態的芯片突然主動連接了城堡地底的震動頻率。
當麥琪捧著薰衣草浴袍出現在更衣室,安德魯正將西莉兒的銀鏈腰封纏在手腕止血。
月光石墜子卡進他昨夜被叉子刺穿的傷口,溢出熒綠色組織液。“送小姐回去時繞道騎士訓練場。“他故意抬高聲調,“奧迪斯大人應該很樂意護送。“
夜風裹挾著兵器碰撞聲卷過廊橋,西莉兒繡著金雀鳥的裙擺拂過練習場邊的鐵蒺藜。
二十三名正在操練的騎士突然整齊劃一地單膝跪地,他們的佩劍同時出鞘三寸——這個禮儀規格通常只用于迎接家主繼承人。
安德魯站在北塔露臺咀嚼著薄荷葉,瞳孔縮放間將西莉兒脖頸后的能量波動放大四十倍。
那團幽藍光暈正在模擬人類脊椎結構,每塊幻化出的骨節都對應著城堡某個防御法陣的弱點坐標。
夜梟的啼叫傳來時,他咽下齒間殘留的少女體香,突然對虛空說道:“準備三號培養皿的噬銀菌種。“
當鐘樓響起第十一聲轟鳴,安德魯站在華德房門前。
黃銅門把手上凝結著奇特的霜花,那是管家慣用的加密冰符——本該在主人外出時保持警戒狀態的符文,此刻卻呈現出休眠狀態的灰白色。
他伸出被西莉兒咬破的食指,發現凝結的血珠正被某種力場牽引著飄向二樓藏書室方向。
(接上文)
安德魯的指尖懸停在黃銅門把上,凝結的血珠突然掙脫皮膚,在離地兩寸處碎成七粒懸浮的赤晶。
芯片將視網膜映成幽藍色,他看見無數細若蛛絲的磁力線正從藏書室方向延伸而來,纏繞在華德房門形成的冰符上編織出荊棘王冠的圖案。
“咔嗒——“
走廊盡頭傳來懷表合蓋的聲響,安德魯閃身躲進壁龕陰影。
月光穿透彩繪玻璃,將圣徒像的投影扭曲成佝僂的惡魔,正巧覆蓋住他靴尖殘留的硫磺水漬。
芯片激活聽覺增強模塊的瞬間,二樓露臺飄來鐵銹味的對話。
“...子爵的紋章出現在第七輛馬車輪轂上...“士兵的鎖子甲碰撞聲裹著夜露的潮氣,“北境通道的冰層比往年提前二十日解凍。“
華德特有的雪松煙斗味混著焦慮的汗酸味涌進鼻腔:“讓商隊換上黑帆,黎明前必須通過鐵蒺藜隘口。“老管家停頓的間隙傳來羊皮紙撕裂聲,“那些貨物...用松脂和硫磺熏過?“
安德魯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芯片自動將對話內容與三天前截獲的密信交叉比對。
當“霜紋松脂“與“子爵“兩個關鍵詞重合時,視網膜突然炸開血紅色的警報彈窗——這正是西莉兒母親家族壟斷的北境特產。
他貼著石壁挪到拱窗前,看見華德站在訓練場邊的鳶尾花叢里。
月光將管家的銀發染成詭異的鈷藍色,那些本該垂直墜落的影子竟如活物般在地面游走,不斷吞噬著士兵鎧甲上滴落的夜露。
安德魯的芯片捕捉到某種高頻震顫,華德攥著煙斗的指節正以每分鐘240次的頻率輕顫,這是人體極限的八倍。
“少爺?“
麥琪的聲音突然從旋轉樓梯下方傳來。
安德魯猛然后仰,后腦勺撞碎了壁龕里供奉的月光石圣像。
飛濺的碎片在離地三尺處驟然靜止,組成殘缺的銜尾蛇圖騰——與父親鎧甲裂縫中滲出的圖案完全吻合。
他翻身躍下樓梯扶手的瞬間,芯片在視網膜投射出十七種逃生路線。
當靴跟碾過第三級臺階的鳶尾花紋章時,突然察覺到青金石磚縫里滲出的粘液。
這些墨綠色物質正沿著磚石肌理蔓延,在月光下形成細密的神經網絡。
藏書室方向傳來水晶燈墜地的脆響。
安德魯閃進騎士雕像的陰影,看見華德握著斷成兩截的煙斗匆匆穿過長廊。
老管家向來挺直的脊背此刻佝僂如蝦,繡著家徽的披風下擺沾滿冰晶,每一步都在地毯上烙下冒著寒氣的腳印。
“日安,華德先生。“
他在轉角處精準截住管家,芯片將對方瞳孔收縮幅度放大四十倍。
華德左眼虹膜邊緣浮現出細密的齒輪紋路,這在他今晨的早餐會面時還不存在。
老管家的喉結滾動三次才發出聲音:“少爺不該出現在東翼禁...“話音未落,他斗篷內袋突然傳出機械懷表的蜂鳴。
某種帶著鐵腥味的共鳴波穿透衣料,震得安德魯后頸芯片迸出藍紫色電火花。
“父親常說華德先生最懂北境商道。“安德魯狀似無意地撫過石墻,指尖沾染的墨綠色粘液瞬間汽化,“比如...如何處理容易腐壞的水果?“
當最后那個單詞的尾音在拱頂下消散,走廊盡頭的水晶吊燈突然全部熄滅。
華德繡著冰紋的袖口閃過幽光,安德魯的芯片捕捉到他袖劍彈出又收回的0.3秒間隙——那刃口上殘留的淡紫色銹跡,與西莉兒浴池中溶解的隕鐵發簪釋放的煙霧完全一致。
月光重新漫進來時,安德魯的鹿皮靴尖已凝滿白霜。
他望著華德消失在螺旋樓梯盡頭的背影,伸手接住從天花板上墜落的懷表齒輪。
那枚帶著體溫的青銅零件內圈,赫然刻著西莉兒母親家族的雪狼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