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獄入口,陰森之氣撲面而來,那座界碑已然裂成三塊,仿佛被某種強大而邪惡的力量生生撕開。裂縫之中,塞滿了森森人指骨,在昏暗的光線中散發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仿佛每一根指骨都在訴說著曾經的悲慘遭遇。李無涯心懷忐忑,緩緩踏過那刻滿碑文的地面,每一步都似踩在歷史的傷痕之上。就在這時,他懷中的舍利子突然滾燙起來,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熾熱的力量,光芒瞬間照亮了周圍的石壁。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地藏經》字跡映入眼簾,仔細看去,竟是全用指甲摳出來的,筆畫間似還殘留著當年書寫者的絕望與掙扎。
“這地方吃聲音。”玄苦那低沉而沙啞的聲音,仿佛從無盡的黑暗深淵傳來,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滄桑與疲憊。李無涯循聲望去,只見前方鐵籠之中,老僧的半邊身子已然化成白骨,仿佛歲月在他身上無情地侵蝕,然而他的腕骨上卻緊緊纏著一串星紋佛珠,在這陰森的環境中閃爍著微弱而神秘的光芒。“施主若聽到有人喚你姓名,切莫回頭。”玄苦的話語,如同重錘一般,敲打著李無涯緊繃的心弦。
話音剛落,濃稠的霧靄中突然傳來女子悲戚的啜泣聲,那聲音婉轉哀怨,仿佛帶著無盡的痛苦與思念:“無涯……你忍心讓娘親永鎮血池么?”這聲音似一把銳利的鉤子,直直地勾住李無涯的心。他心中一驚,瞬間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的鮮血涌上喉頭,血珠飛濺在舍利之上。剎那間,佛光轟然炸開,光芒如利劍般穿透濃霧。在這光芒之中,李無涯看清了霧中“娘親”的臉,那竟然分明是月無痕!她的面容依舊美麗,卻透著一股令人膽寒的邪魅,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鬼,正試圖引誘他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沿著佛獄幽深的通道,越往里走,那股壓抑而邪惡的氣息愈發濃烈。佛獄深處,一面青銅巨鏡赫然矗立,鏡身巨大無比,鏡框上精雕細琢著形態各異的歡喜佛,然而,那鏡面所映出的,卻并非祥和之景,而是一片刀山火海,烈焰熊熊,刀光閃爍,慘叫與怒吼交織其中,仿佛是地獄的真實寫照。玄苦被粗壯的鐵鏈高高懸在鏡前,胸腔裸露,那顆跳動的心臟上,纏著縷縷金絲,絲線的另一端沒入鏡中,仿佛與鏡中的邪惡力量緊密相連。
“這是輪回鏡,照的是前世債。”月無痕如同鬼魅一般,輕盈地從鏡中踏出,她的足尖輕點過翻滾的巖漿,竟如履平地,那身姿曼妙,卻透著無盡的妖冶與邪惡。“李郎可知,三百年前你是道門斬我魔宗的執劍人?”月無痕的聲音如同夜鶯的啼鳴,卻又帶著毒蛇的毒液,讓人聽了不寒而栗。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鏡面突然泛起一陣漣漪,一幅幅古戰場的畫面如潮水般涌現:一位黑袍道人,身姿挺拔,劍氣縱橫,與一位紅衣魔女展開殊死搏斗,最終同歸于盡。道人眉心那清晰的天魁星紋,與魔女腕間閃耀的地煞血晶,在畫面中顯得格外醒目,仿佛是命運交織的烙印。
“前世你殺我一次,今生我滅你滿門,這因果多公平。”月無痕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輕笑,如同惡魔在欣賞自己的杰作。她輕輕抬手,金絲猛然收緊,玄苦的心臟劇烈顫抖,滲出的血珠緩緩凝成地煞珠,那珠子散發著詭異的紅光,仿佛在吸食著生命的精華。
李無涯目睹這一切,心中怒火中燒,他大喝一聲,劍氣如長虹貫日,向著鏡面狠狠劈去。然而,那看似脆弱的鏡面,卻如一個無底的黑洞,將他的劍氣瞬間吸入,反把他卷入了輪回幻境之中。無數前世畫面如洶涌的潮水般向他涌來,讓他應接不暇:南朝時,他是一位虔誠抄經的沙彌,卻在不經意間被魔女的蠱惑迷了心智,從此墮入殺道,雙手沾滿鮮血;隋末,他化作一位游方道士,懷著對正義的執著,卻親手將轉世戀人無情地鎮入鎖妖塔,那戀人絕望的眼神,至今仍歷歷在目……
“破障!”就在李無涯深陷幻境,幾近迷失之時,玄苦突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仿佛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吶喊。那串星紋佛珠瞬間炸裂,七十二顆星紋舍利如流星般飛射而出,精準地嵌入輪回鏡中。剎那間,鏡中的地獄景象竟緩緩化作佛國凈土,祥云繚繞,仙樂飄飄。在這佛光閃耀之中,老僧的白骨竟奇跡般地生出肌肉,逐漸恢復生機。而就在這一瞬間,李無涯瞥見鏡底刻著的一行小字——玄苦,唐宣宗大中三年入滅!
“原來大師早該圓寂三十年……”李無涯心中大駭,難以置信地看著玄苦。然而,玄苦卻毫不猶豫地扯斷心口的金絲,一把將地煞珠按入李無涯的眉心,眼中閃爍著堅定與決然:“老衲偷這三十年陽壽,等的就是今日因果!”那地煞珠融入李無涯眉心的瞬間,一股強大而復雜的力量在他體內涌動,仿佛命運的齒輪開始了新的轉動。
隨著玄苦的舉動,整個佛獄開始劇烈顫抖,仿佛大地都在為這命運的轉折而憤怒咆哮。佛獄崩塌之際,十萬冤魂的哭嚎聲交織在一起,竟匯成了一陣詭異而莊嚴的梵唱,那聲音響徹天地,似在訴說著無盡的冤屈與苦難。李無涯背著玄苦,拼盡全力沖出地縫,身后的巖漿如洶涌的洪流般翻涌,其中緩緩浮起一座碑林。每一塊碑上,都刻著同一生辰八字——全是月無痕的!
“她每世皆活十九載,被我佛門誅殺四十九次。”玄苦氣息微弱,聲音斷斷續續,仿佛隨時都會消散在這風中。“這一世地煞珠將成,若再殺她……”
然而,話音戛然而止。李無涯心中一驚,低頭看去,只見老僧的后心插著半截降魔杵,那杵身的銘文與父親遺留的玉佩紋路竟完全一致!
遠處,傳來月無痕那尖銳而嘲諷的嗤笑:“禿驢沒告訴你?李家祖上正是打造鎮魔杵的匠人,你們才是最初的因果!”這話語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李無涯的心頭,讓他心中的謎團愈發沉重,也讓他對這復雜的因果關系有了更深的困惑與無奈。
終南山,暴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如子彈般砸在地面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云陽子在密室之中,將那半截降魔杵殘片緩緩投入熔爐之中。爐火熊熊燃燒,火光照亮了密室的墻壁,墻壁上掛滿了月無痕前世的畫像,從最早一幅西漢巫蠱案中的衛皇后,到如今的月無痕,每一幅畫像都仿佛在訴說著一個跨越千年的故事。
“天罡宿主本為鎮魔人,卻次次與魔主同歸。”老道輕輕撫過爐中那幾片殘缺的星圖殘片,眼中透著深邃與無奈。“這一局,要換個玩法了……”
就在這時,爐火突然轉為詭異的青色,光芒映照之下,李無涯在佛獄刻下的血字清晰可見:若因果無解,便掀了這棋盤!那血字在青火的映照下,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透著一股決然與豪邁。
百里之外,月無痕正悠然自得地把玩著新煉成的地煞珠,珠內封著玄苦最后一縷殘魂,在珠中痛苦地掙扎。“李郎,你說第八顆珠子,用貪狼星紋可好?”她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如同惡魔的低語,預示著新一輪的陰謀與殺戮即將展開。
子夜時分,暴雨如注,輪回鏡的碎片在雨中仿佛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緩緩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新的畫面:李無涯手持鎮魔杵,面色冷峻,狠狠地刺穿了月無痕的心臟。而在黃巢大軍的身后,三十六具天罡尸傀正緩緩睜開雙眼,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仿佛預示著一場更加驚心動魄的風暴即將席卷整個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