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詩！”

短暫的寂靜后。

齊遠忍不住“啪”的一聲用力拍手，墨點四濺。

單看前兩句，沒有出彩之處，甚至稱得上是打油詩都不為過。

可后兩句，猶如畫龍點睛，注入靈魂。

“三更燈火五更雞。”

“正是男兒讀書時。”

“黑發不知勤學早。”

“白首方悔讀書遲。”

沒有用功名利誘，沒有提報效朝廷，亦沒有空架遠大志向，僅僅以最樸素的話講述了每一位讀書人都曾經歷過的事情。

大周皇朝科舉每三年一次。

為了能夠榜上有名，哪個讀書人沒有挑燈苦讀過？

能進入云麓書院的，更是各地挑選的優秀學子，下的苦工只多不少。

陸淵作的這首詩。

雖然文字樸素，沒有華麗的辭藻堆砌，卻意味深遠，能讓眾人心中共鳴，怎么能不算“好詩”呢？

正學堂門口。

半只腳已經邁出的學子趙承回味著這首詩的余韻，思緒仿佛回到數年前。

“余年幼時家貧，無從致書以觀，為借書四處奔走，手自筆錄，酷暑寒冬也不敢懈怠，這才有機會能進入云麓書院求學。”

“可如今……”

與同窗沉迷八卦，游山，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靜下心來好好讀一本書了。

真是……羞愧！

怎么對得起曾經那個勤勉刻苦的“少年”？

其他學子同樣也是低頭沉默，似乎在反省。

“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這像是在宣告他們將來的遭遇，他們不由捫心自問，照自己如今的懈怠學業的狀態來看，等到白發蒼蒼時，是否會追悔莫及？

可惜，時光不會倒流，人生更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念及至此。

學子們只覺得心悸，后怕。

一道不負春光，刻苦求學的念頭，在此刻于心底扎根。

齊遠明顯感受到正學堂內的氣氛有所變化。

學子們臉上的麻木，也變成了羞愧。

他強壓下心中的激動，朗聲道：“殿下曾言，文弱非天命，乃人謀不足，若我書院學子皆為讀書計，何愁不能重振文道！”

這句話，也徹底調起學子們的積極性。

眾人紛紛站直身子，恭敬的向著高臺上的陸淵躬身行禮：“我等謹記殿下教誨！謹記夫子教誨！”

聲浪震天，似要掀開正學堂的屋頂。

看到這一幕，齊遠臉上的笑容變得燦爛。

今日開堂勸學的效果……達到了！

甚至，超乎預期！

勸學之后，書院學子們像是打了雞血般興奮，迫不及待的離開學堂，從現在就要改掉陋習，刻苦讀書。

而在眾人離去后。

齊遠帶著其余兩位大儒，來到陸淵面前，拱手行了一禮：“多謝殿下作詩勸學，沒想到殿下竟有如此詩才！”

陸淵神情淡然，側身面向他們，笑道：“從小在母妃身邊耳聞目染罷了。”

齊遠微微一怔。

他倒是忘記了，陸淵的母妃就來自南楚。

“今日若無殿下的《勸學》詩，恐怕真無法阻止我云麓書院的頹勢，殿下真是幫了大忙！”

士氣低落，就像是滾雪球一樣，待到一瀉千里時，便回天乏術。

云麓書院本就走得是儒道，需借用皇朝氣運凝練浩然正氣，斷然不能絕了官場這條路，哪怕是再艱險也要咬住牙。

往大了說，陸淵這首《勸學》，說是給云麓書院續了口氣也不為過。

陸淵謙遜回禮：“夫子客氣了，父皇讓我入書院潛修，為天下士子表率，自當盡心盡力。”

這話說得齊遠三位大儒心中舒泰。

他們對視一眼。

便聽見齊遠開口：“不管怎么說，這次能調動起書院學子的讀書科舉熱情，殿下功不可沒。”

“而且……憑借這首《勸學》詩，或許能助殿下引來浩然正氣洗禮，不知殿下是否愿意嘗試？”

聞言。

陸淵心中一動：“浩然正氣洗禮？”

齊遠解釋：“當年亞圣在書院悟道，引動天地間的浩然正氣，亞圣將其封印于學宮之中，凡書院學子，皆可憑借自己的才學嘗試接引。”

“若能引來浩然正氣洗禮，可錘煉文心，增強體魄，提高記憶力，更甚者能夠達到過目不忘，一目十行。”

“日后凝練浩然正氣時，也會事半功倍。”

所以，簽運中預示的五品機緣，就是浩然正氣洗禮？

要是他沒有“文抄”而來的《勸學詩》，幫助齊夫子完成開堂勸學，齊遠也不會提及亞圣學宮的機緣。

陸淵心有明悟。

如今機緣就擺在眼前，他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聽起來似乎很有趣，那就勞煩夫子帶路。”

“殿下請隨我來。”

齊遠在前方帶路，兩人離開了正學堂。

……

亞圣學宮位于書院最中央。

建筑宏偉，里面供奉的是云麓書院的傳奇人物，也是大周儒林第一人，最近接儒圣的人物——程賢。

一路上。

書院學子見到兩人，紛紛拱手行禮：“見過殿下！見過夫子！”

往日，他們對于陸淵的態度，雖表面恭敬，但背地里少不了議論。

可今日的《勸學詩》一出，讓他們由衷佩服。

“殿下這是要去亞圣學宮？莫非是想要進行浩然正氣洗禮？”

看著兩人前進的方向，眾人好奇。

“唉，這些年文道已經許久沒有驚艷才才之輩出現，上次亞圣學宮有浩然正氣降臨，還是七年前……”

“《勸學詩》雖然并無華麗的辭藻堆砌，但文字樸素，意義深遠，引人深思，憑此應該不難，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登上學宮階梯，越過香爐進入大殿。

一尊雕像佇立在大殿中央，穿著一身青色儒衫，一手持書卷搭在前腰，一手背負身后，目眺遠方。

“殿下，可將《勸學詩》書于石碑上，若得程亞圣認可，自會有浩然正氣降下。”

齊遠指引。

陸淵緩步來到亞圣雕像前，伸手觸摸到一塊石碑，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質打造，觸感冰涼。

眼盲寫字，倒也難不倒陸淵。

他接過齊遠遞過來的特殊毛筆，將《勸學詩》書于其上。

隨著最后一筆落下。

石碑上的文字驟然亮起，一股無形的勁風吹動他的鬢發和纏目的黑緞。

幾乎是同時。

一縷縷清氣自亞圣雕像身上蒸騰而起，如瀑布般垂落，將陸淵籠罩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