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青青吞咽了一口口水，這桿銀槍她認識。

這是黃蠻兒的槍。

一個身軀龐大的黑衣人拾起銀槍，背對著鄭青青。

他的臉上帶著一個駭人的面具。

這個背影……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黃蠻兒！”鄭青青沖著眼前之人開口。

鬼面沒有回鄭青青的話，只是一槍一個，將面前的鄭系官員捅穿。

這些官員必須死。

只有這樣浙江才會空出大量的官職，這些官職可以平息江南權貴的怒火。

而景王也才更好拉攏江南諸多權貴。

景王要從嚴黨手中將江南這個大明朝的錢袋子奪過來。

他要逼著嚴嵩父子站隊。

嚴嵩若是不站隊景王，景王哪怕是造反，也不過是秋后的螞蚱，蹦達不了幾天。

鄭青青忍著下身疼痛，走到鬼面身前，準備伸手摘下他的面具。

她知道，面具之下就是那個黃蠻兒。

“黃狗，主母問話，安敢站著回話！”沈凌的聲音從院門之外傳來。

嘭！

鬼面雙膝跪倒在地，沖著鄭青青磕頭：“沈家奴仆黃狗，見過主母！”

黃狗……

鄭青青眼睛紅透，身子一顫，黃蠻兒只會跪父親，黃蠻兒只會跪父親……

在她的眼中，黃蠻兒雖然不堪，但是黃蠻兒是有氣節的，他怎會如豬狗這般被折辱。

“黃蠻兒……”鄭青青還想伸手去摘黃狗臉上的面具。

鄭青青在醒來以后，發現身邊的沈秀不見身影之時，她便知道了今天這一切都是沈秀設的局。

不，嚴格上來說，是沈秀和父親一起設的局。

她被蒙在了鼓里。

在看見鄭系被屠殺時，她心中是無助的。

當曾經和藹可親的叔伯猙獰著向她沖過來時，她更多的是害怕。

這時候，黃狗來了。

那桿銀槍打破了鄭青青對黃蠻兒曾經的刻板印象。

曾經，她以為黃蠻兒只是一個成天大小姐長、大小姐短叫著的奴仆。

最多也就是會點武藝，沒什么可稀奇的。

但現在看著黃狗跪在他的面前，那樣子卑微極了。

就好像真的是一條狗跪在了他的面前。

黃蠻兒的脊梁被折斷了。

“師娘，我勸您三思而后行，他戴著面具可是為了你好。”沈凌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

“你閉嘴！”鄭青青像一只發怒的雌獅，沖著沈凌怒吼。

沈凌聳了聳肩，臉上掛著無所謂。

他今日來就是為了讓黃狗斷了這個念想，乖乖的當他的玩具。

這個玩具可是他好不容易救回來的。

那日在金玉滿堂樓，黃蠻兒被一箭定在了漱玉堂西苑。

大火焚燒之下，他本該殞命，好在是被在河邊接應沈秀的沈凌一干人等發現了他。

原本眾人想要將黃蠻兒殺了，以報差點將沈凌踹死之仇。

沈凌腦回路和別人不同。

沈一二手中的玩具他也很喜歡，只是奈何沈一二是龍武四院的，他只是龍武一院的學生。

他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玩具談何簡單。

很顯然，重傷的黃蠻兒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他救下了黃蠻兒，并且讓黃蠻兒心甘情愿的變成了黃狗。

在馴化黃狗的過程中，沈凌發現，這只老狗心中總是對他有所抵觸。

綜合多種信息之后，他知道了，原來這只老狗是有主人的，還是個女主人。

正好今日先生大婚，他要將老狗最后的幻想斬碎。

帶黃狗來見鄭青青，是為了讓黃狗死了那份心。

小心翼翼的摘下黃狗臉上的面具，鄭青青胃里一陣翻騰。

黃狗的臉上面部皮膚幾乎完全消失，肌肉、骨骼和血管直接暴露在外面。

眼窩深陷，雙目呈現暗紅色。

黃狗搶下鄭青青手中的面具戴在了臉上，眼神之中露出慌亂之色。

沈凌嘴角的笑意不減，成了！

“黃狗。”沈凌吹著口哨，“我們走。”

黃狗忙不迭的跟在沈凌身后，兩人慢慢的消失在了鄭青青的視線之外。

想到昨天景王使者來到鄭府，鄭青青趕忙撿起了地上的長劍，朝著正廳方向走去。

她擔心鄭鉍昌的會自盡。

鄭青青很聰明，即使鄭鉍昌很多事情都瞞著她，她還是猜到了事情的大致輪廓。

鄭鉍昌堅持要將她嫁給沈秀，就是看上了沈秀的背景。

鄭鉍昌是必死的，他一定會用自身的命來換鄭青青在沈秀身邊的平安。

這是鄭鉍昌能做出來的事。

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鄭鉍昌道：“開始吧。”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鄭鉍昌十八歲中舉人，二十五歲中進士，這一路走來，除了對不起百姓之外，他誰都對得起。

他活著在算計，死了依舊要算計。

景王要用他的人頭去換太子之位，他要用自己的人頭去換鄭青青一世平安。

喝下帶毒的酒水，鄭鉍昌嘴角溢出黑血：“這是場交易賢侄既然沒有反對，那青青就拜托賢侄了，她性子陡，賢侄你多擔待。”

沈秀理了理身上的新郎服：“叔父放心吧，青青我會照顧好的，你就安心去吧。”

一切的一切沈秀都安排妥當了。

可惜的是，楊金水沒上當。

楊金水跑了，這個老狐貍的嗅覺一如既往的靈敏。

將手中的刀遞給沈秀，鄭鉍昌笑道：“賢侄，動手吧，就讓我這枚頭顱去鑄就你的青云梯。”

沈秀沒有任何的猶豫，一刀將鄭鉍昌的頭顱斬下之后，放入到了冰鑒之中。

他說過，會親手斬下鄭鉍昌的頭顱，說到做到。

鄭鉍昌是頭一個讓沈秀如此狼狽之人。

哪怕沈秀有超憶癥，也在鄭鉍昌手中吃了不少虧。

若不是大勢所迫，沈秀要殺鄭鉍昌談何容易。

但這局棋沈秀是真的勝了。

鄭鉍昌死于大勢，也死于貪婪，更死于自作聰明。

和楊金水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

在沈一石自焚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了死亡。

他最終能選擇的也只是死在誰的手中罷了。

毫無疑問的是，死在沈秀手中他是最賺的。

連自己死后都要算計，沈秀倒還真有些佩服鄭鉍昌了。

娶鄭青青，對自己有利有弊，但始終是利大于弊，沈秀也只能默認吃了這個啞巴虧。

沒辦法，鄭鉍昌給的太多。

浙江近乎一成的官員名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