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群來過沈家之后，沈秀就一直待在龍武學堂沒有出來過。

沈嫣然幾人幾次去找沈秀都是無功而返。

明天就是華燈日，鄭鉍昌已經幾次來喚沈秀，可來使連沈秀的人影都沒有見著。

至于鄭鉍昌找沈秀的原因很簡單，浙江大量的清流黨官員被清算，現在才過去短短的幾日，嚴黨的蠹蟲便已經將下面的縣城弄得怨聲載道。

鄭鉍昌不得不網羅青年學子為其所用。

而沈秀就是他計劃中重要的一環。

眾所周知，華燈日詩會的魁首就是江南學子的這一代的領頭人。

方山、杜勉等江蘇才子正是為了這華燈日詩會來的浙江。

在聽聞沈秀曾在鄭府詩宴之上擊敗過方山，江南的學子則是更加瘋狂了起來。

方山可是這屆魁首的有力競爭者之一，居然被小詩仙沈秀擊??？

所有人對這屆華燈日充滿了期待。

而鄭鉍昌的目的就是讓沈秀奪得詩會魁首，成為江南文人的領軍人物，好為他提供人才。

在連續六日沒有見到沈秀后，鄭鉍昌今日派來的使者是黃蠻兒。

黃蠻兒眼中只有鄭鉍昌的命令，才不管你沈家的規矩如何。

他大搖大擺的走進龍武四院。

此時的龍武四院被紅磚堆砌了數個熔爐，濃濃黑煙在沈家上空久久不散。

沈秀從熔爐之中取出經過高溫熔化的石英砂、純堿和石灰石形成的流狀物，隨后小心翼翼的將其倒在模具之中冷卻。

龍武四院的學生都在緊盯著沈秀的操作，生怕錯過一步。

他們這幾天全在忙活面前的這件東西，先生稱它為鏡子。

沈家也有鏡子，他們見過，但先生說那是銅鏡，不是他要做的琉璃鏡。

來到沈家之后，他們的見識也跟著提高。

琉璃本天成，先生又怎能將琉璃制成鏡子呢？

一刻鐘之后，模具之中的玻璃緩緩成型。

“真的是琉璃，先生將琉璃制出來了！”

“哇，好漂亮的琉璃啊，比楚楚姐姐課上展示給我們看的琉璃還要漂亮?！?

玻璃表面光滑無比，形狀四四方方，比之琉璃更勝一籌的是它中無雜質。

這也難免一眾學生驚呼。

像模具中這么大的琉璃，品質還這么好，少說也值百金。

但到現在為止，他們也沒有看見先生用琉璃制成鏡子。

眼前的琉璃雖然能看清一些倒影，但是遠遠不能當成鏡子來用。

沈秀的學生仍然一頭霧水。

這些孩子雖然都是沈秀從整個淳安千挑百選出來的，但是終究只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在思辨能力上有所欠缺。

并沒有完全明白沈秀讓他們參與進來鏡子制作過程的奧秘。

沈秀是想在他們的腦海之中種下化學和物理的種子。

見周圍的學生觀摩得差不多，沈秀將面前的玻璃用清水洗凈，待玻璃表面的水既不聚成水滴，也不成股流下之后，沈秀將錫箔緩慢鋪陳在上面。

“捂上口鼻！”沈秀沖著周圍的學生說道。

隨后沈秀將一個密封的壇子打開，將其中的水銀緩慢傾倒在錫箔之上。

慢慢的，錫箔與水銀發生反應，生成了錫汞齊。

待靜置干燥后，錫汞齊緊密附著在玻璃背面，形成了高反射鏡面。

沈秀將模具中的鏡子拿起，沖著四周一環繞。

一名學生頓時嚇得癱倒在地，嘴中不斷的說道：“神跡，這是神跡！”

“好清晰啊，真的好清晰……”

“哎，我嘴角這里有一顆小痣，你們看見了嗎？”

“這是天上的神仙老爺用的梳妝鏡吧，也只有先生這樣的文曲星才能造的出來?！?

相比模糊的銅鏡而言，玻璃鏡子將他渾身的細節展現的淋漓盡致。

看見自己的學生在神神鬼鬼，沈秀一扶額頭不禁說教道：“這是科學，不是神跡。”

“先生先生，科學真的能造出神仙照的鏡子嗎？”小豆丁沈萬三拉著沈秀的衣角問道。

他們現在也在學科學，而且唯一的授課老師就是沈秀。

但是沈秀教的科學，并沒有教他們怎么制作鏡子，只是在教他們一些看不懂的符號。

看向小萬三那求知的眼神，沈秀蹲下身子溫聲道：“當然了，好好學習科學知識，我們的小萬三以后也能造出鏡子?！?

聽見沈秀的鼓勵，沈萬三雙眼放光：“先生，我要學做鏡子，先生快教我科學?！?

周圍的學子在這一刻都對科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在他們的眼中，科學已經慢慢的演變成了第一生產力。

沈秀笑道：“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學習科學的第一步就是在課堂之上不要打瞌睡?！?

沈秀的話讓周圍幾個平日里在課上呼呼大睡的孩子臉上臊紅一片。

沈秀制作鏡子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在明日的華燈日上賣個好價錢。

現如今沈家的資金鏈已經斷了，若是沒有錢，沈秀的學生，以及手底下養的一幫老兵都要失去生計。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還好沈秀前世是一縣的父母官，在曾經的視察之中親手實操過鏡子的制作過程。

否則現在他也只能干瞪眼。

“你們不能進去，沒有先生的命令你們誰也不準進去?！?

負責在門口站哨的學生死死拉住黃蠻兒的手。

黃蠻兒只是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便將他一把拉至身前，隨后重重一腳將他踹飛到人群之中。

那名學生緩慢支起身子，吐了一口鮮血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沈秀趕忙上前試探著孩子的鼻息。

死了……死了？

黃蠻兒一腳將沈秀的學生給踹死了。

看著懷里輕若無骨的小瘦猴子，淚水緩緩打濕了沈秀的衣襟。

沈秀沙啞的開口，試圖將孩子喚醒：“小凌……”

明明前一刻大家還在歡慶鏡子制作成功的……

沈秀不敢相信自己的學生就這樣被人一腳給踹死了。

他將沈凌的頭顱緊緊抱在懷里失聲痛哭道：“小凌！”

“沈秀，老爺要見你，跟我走一趟吧。”黃蠻兒冷漠的開口。

黃蠻兒的手隨時放在腰間，似乎只要沈秀說一句不去，他就會立馬抽刀將沈秀斬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