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過去了，淳安縣衙依舊沒有絲毫進展。

尸體在第三天就開始發臭，迫不得已之下，淳安縣只得將尸體入葬。

海瑞看著這幾日來一無所獲的張憲，面色發愁。

過往的奇案難案，在這位捕頭面前都是有跡可循，不超數日便能有結果。

可是如今遇到的這件雷電滅門案，張憲無論怎樣都不愿意深究下去。

淳安縣的謠言經過數日的傳播，終于還是傳到了嘉靖皇帝的耳中。

素來迷信的嘉靖，在聽聞這是上蒼的懲罰之后，大發雷霆。

甚至下了圣旨，讓全天下百姓齋戒三日，以熄天怒。

內閣自然不信鬼神之說，責令海瑞破案。

海瑞也正是因此而發愁。

他知道這件事和沈秀有關系，可他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他也拿沈秀沒有任何的辦法。

張憲此人又太過小心翼翼，直到昨日內閣的命令下達之后，他才著手開始查案。

可現在開始查案，又哪里還有線索？

張憲這人不一般，雖然他手上掌握的信息并不多，但憑借著多年的察言觀色，他知道自家知縣老爺定然知道些內情。

“老爺，若是想要破案，您就得把沈公子那日和您說了什么告訴我才行……”

那日沈秀在和海瑞密語之后，海瑞就將沈秀帶到了案發現場。

按理，沈秀哪怕有功名在身，也是沒有資格進入香鵝掌的，更何況自家老爺還特許沈秀上手摸尸。

而在沈秀離開之后，海瑞就讓人監督沈秀。

顯然沈秀是知道些什么。

如今所有的線索都中斷，張憲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日海瑞和沈秀的對話之中找到突破口。

沉思片刻，海瑞還是將實情道出。

“您是說，吳伯一家的滅門和沈家的地契有關？”張憲道。

海瑞點頭。

張憲小聲說道：“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沈秀將吳伯一家滅門的？畢竟事關沈家地契……”

很快，這種說法就被張憲自己推翻。

不是沈秀有沒有作案時間，而是沈秀當時的神情做不了假。

他的一對眼睛能看透人心。

“破案的關鍵在沈公子身上，近幾日沈公子深居簡出，老爺何不去拜訪一二。”

聽見張憲的話，海瑞眼前一亮。

沈秀肯定是要動身去找地契的，只要他能找到地契，那吳伯滅門的真相不就揭開了嗎？

海瑞一拍張憲的肩膀：“這幾日縣衙的事物就拜托給你和田縣丞了。”

說著海瑞就趕忙動身，準備前往城外沈府。

此時張憲的面上滿是凝重。

昨日在接到內閣傳來的命令之時，他在第一時間前往埋葬吳伯一家的亂葬崗。

吳伯一家的尸體被人翻過！

為什么要去翻尸體？顯然翻尸體的和那日偷尸體的并不是同一批人。

兩只黑手同時在背后操控，自家老爺就這樣一腳陷入泥潭之中，也不知如何是好。

雖然海瑞待在沈秀身邊確實很危險，但這樣是最快能斷案的方式。

……

蕓娘看著床前累的睡著的沈嫣然，心中感動不已。

同時也在為她們兩姐妹心憂。

沈秀在沒有得到地契之前肯定會好吃好喝的照顧她倆。

可當地契到沈秀的手中之后，他還能放過這對苦命的姐妹嗎？

她雖然想要幫高翰文報仇，可也不想讓沈嫣然兩人陷入危險之中。

夜半時分，趁著看守的婢女打瞌睡，她悄悄推醒趴在床邊睡著的沈嫣然。

沈嫣然睜開惺忪的睡眼，見蕓娘醒了，她剛想叫郎中過來，就被蕓娘捂住了嘴。

蕓娘小聲在沈嫣然耳旁說道：“嫣然，別出聲，姨娘說，你仔細聽著。”

見沈嫣然點頭，蕓娘強忍著心中的悲戚，壓低嗓音道：“這個沈秀不是你們兄長……你一定要相信姨娘！”

沈嫣然瞳孔陡然放大。

“沈秀要的是沈家的家產，他想殺我，我會借楊公公的手除掉沈秀，你們找機會趕緊離開沈府。”

感受到沈嫣然溫潤的淚水，蕓娘抱住沈嫣然也忍不住小聲哭泣起來。

“姨娘……那你準備怎么做，我想要幫你……”

看著沈嫣然懂事的樣子，蕓娘欣慰的同時又感到心疼。

但為了能給高翰文報仇，她還是忍不住要利用沈嫣然：“嫣然，你現在能自由進出沈家嗎？”

“能！”沈嫣然斬釘截鐵的說道。

蕓娘拍了拍胸脯：“那就好，你去江南織造局找楊金水公公，他是你干爺爺，你就跟他說沈家的地契我知道在哪里。”

“沈家地契？姨娘，你知道沈家地契在哪里？”沈嫣然知道自己說錯話，趕忙捂住小嘴，“那姨娘先休息，明天早上我就去找干爺爺。”

見沈嫣然沒有追問，蕓娘頓時松了一口氣。

同時她的內心也不禁忐忑起來。

離開翠蕓居以后，沈嫣然便一路小跑到沈秀的小院之中。

“兄長！”看見沈秀還在院中賞月，沈嫣然小跑上前。

沈秀將手中的白貓雅妃放下，和煦的笑道：“這么晚是發生了什么嗎？這么著急忙慌的。”

沈嫣然將方才與蕓娘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轉述給沈秀。

沈秀聽完，將手中的茶杯放在她的手中，笑問道：“那嫣然你怎么想的。”

吞咽了一口茶水，沈嫣然直視沈秀的雙眼：“我只有你一個兄長。”

“哈哈哈，嫣然！”沈秀將雙手搭在沈嫣然的肩膀之上，“我的意思是說，你對蕓娘讓你去找楊金水的做法怎么看。”

沈嫣然懵懂的眨著眸子，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回道：“當然不能去找楊金水，去找他就是引狼入室。”

沈嫣然并不是蠢材，她知道自己能有現在的生活靠的不是那虛無縹緲的親兄長。

更不是她們已經死去的父親。

她們姐妹一直以來的依靠是沈秀！

她和妹妹確實是吃蕓娘的奶長大的，蕓娘確實對她們很好，但是沈秀對她們更好。

再者，沈家的財產本就與她們兩姐妹沒有任何關系，她們和沈秀之間沒有任何的利益矛盾。

沈秀將手搭在她的腦袋上，笑道：“不去找楊金水蕓娘怎么能將地契交出來呢？”

沈嫣然恍然大悟：“我知道該怎么做了，那兄長先歇息……”

待沈嫣然離去之后，黑暗之中，沈一二走了出來。

“大小姐說的話可還屬實？”沈秀看向她道。

“完全屬實。”沈一二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