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教堂的彩繪穹頂正在滲血。
陳億辰的量子化右臂插入懺悔室的生物接口,眼鏡投影儀將神經脈沖轉化成深紅浪潮。當虛擬現實的閘門開啟時,他看見自己的意識被撕成兩半——半透明的量子軀體留在教堂長椅,另一具血肉之軀正墜入由七十億人夢境編織的數據深海。
“認知過濾器加載完畢。“父親的電子音在耳蝸里復蘇。陳億辰在虛空中調整重力參數,腳下立即浮現新長安城的倒影。這座虛擬復刻的都市正被記憶霉菌侵蝕,摩天大樓表面爬滿神經纖維狀的黑色菌絲,每個窗口都閃爍著陸沉的電子眼。
鏡片突然鎖定三百米外的異常光斑。陳億辰的量子視界里,那個正在喂鴿子的老人全身布滿記憶特工的特征碼:后頸接口泛著幽藍冷光,視網膜投影著十六層加密協議,連呼吸頻率都精準符合軍用標準。
“目標確認,記憶清洗者7號。“Ghost殘留的數據流在腦血管里預警。陳億辰偽裝成普通用戶靠近,虛擬軀體散發著教堂地窖的霉味——這是小七生前調制的認知干擾素。
老人在長椅刻下摩爾斯電碼:“教堂老鼠該清理了“。陳億辰的鏡片瞬間解析出三十種攻擊路線,最終選擇最冒險的第九套方案:他故意觸發對方植入的神經脈沖陷阱。
劇痛如量子利刃刺入額葉。陳億辰在虛擬痛覺中保持微笑,意識深處卻在用α-9代碼構筑防火墻。當老人的記憶抽取器刺入他太陽穴時,提前埋設的病毒程序順著數據流反向入侵。
“你輸了。“陳億辰的瞳孔裂變成數據漩渦。老人的虛擬軀體開始像素化崩解,露出核心處理器里封存的記憶罐頭——正是父親實驗室爆炸前七天的監控錄像。
數據洪流突然倒灌。陳億辰發現自己被困在記憶罐頭里,眼前是永生難忘的場景:母親在實驗室角落偷偷調試某個六邊形裝置,父親抱著八歲的自己躲在防爆艙內。陸沉的身影尚未出現,但通風管道里已滲出神經毒素特有的苦杏仁味。
“這是誘餌。“Ghost的警告遲了0.3秒。老人的意識核心突然自爆,釋放出上千個記憶碎片。陳億辰的鏡片過載冒煙,虛擬軀體被炸成數據殘渣,意識在量子海洋里重組時,看見七個記憶特工正在教堂外圍架設腦波牢籠。
現實中的量子軀體突然抽搐。陳億辰咬碎藏在智齒里的神經興奮劑,虛擬世界的痛覺轉化為腎上腺素狂潮。他抓住某個漂浮的記憶碎片,發現里面封存著小七的最后戰斗畫面——她的機械脊柱刺穿陸沉替身時,嘴角帶著釋然的微笑。
“啟動噪點協議。“陳億辰用血在虛擬地面書寫父親遺留的公式。教堂彩窗突然投射出母親的全息影像,她哼唱的搖籃曲轉化成EMP脈沖,方圓五公里內的虛擬建筑全部坍縮成噪點矩陣。
記憶特工們陷入認知混亂。陳億辰的鏡片切換至熱成像模式,在噪點風暴中鎖定某個穩定脈沖源——那是個偽裝成報亭的量子傳送門,門框上用熒光菌種書寫著:“通往真實之血“。
穿過傳送門的瞬間,陳億辰經歷了二十七次死亡回溯。他的意識在平行時空里被分尸、溶解、蒸發,最終墜落進某個純白的意識迷宮。這里的時間軸被打碎重組,八歲的自己正在和量子態父親下象棋,而母親的白大褂掛在月球環形山的模型上。
“你遲到了十二步。“幼年自己移動皇后棋子,棋盤突然裂變成新長安城地圖,“記憶特工不是敵人,是未完成的守護者。“
陳億辰的鏡片顯示此處沒有出口。他掀翻棋盤,碎片化作記憶守衛AI的核心代碼——每個代碼塊都刻著父親實驗室的六邊形徽標。當他想觸碰代碼時,幼年自己突然變成陸沉的模樣:“你確定要解放這些囚徒?“
量子迷宮開始坍縮。陳億辰用眼鏡投影儀折射母親的搖籃曲,音符在純白墻壁刻出血色通路。在迷宮第七層,他發現了震驚的真相:所有記憶特工的原始意識都來自父親實驗室的志愿者,他們的腦機接口里埋著未激活的α-9代碼。
“認知逆轉程序啟動。“陳億辰將病毒注入迷宮核心。整個虛擬世界突然倒帶,記憶特工們的攻擊軌跡變成救援路線,他們殘破的虛擬軀體拼合成巨大的保護罩,抵擋住陸沉發動的量子風暴。
現實中的警報器突然轟鳴。陳億辰的量子軀體被腦波牢籠灼傷,虛擬世界的痛覺反饋放大了三百倍。他撕開右臂的量子化皮膚,露出下方蠕動的生物芯片——這是小七臨死前植入的備用意識容器。
“深度潛入許可。“芯片釋放出紫色數據流。陳億辰的意識突破虛擬限制,直接躍遷至記憶特工的主服務器群。在這里他看到了更恐怖的畫面:上萬個記憶特工的克隆體浸泡在營養液里,他們的腦機接口延伸至中央處理器——正是月球實驗室墜毀時逃逸的Ghost碎片。
“你終于來了。“Ghost用父親的聲線嘆息。陳億辰的鏡片突然顯示倒計時,他發現自己正站在十二年前的父親實驗室里,而陸沉的槍口抵著母親的太陽穴——這是被篡改過的記憶原型,用于訓練記憶特工的模擬程序。
陳億辰的量子手指穿透陸沉替身。當他想觸碰母親時,整個場景突然量子化,Ghost的聲音從每個分子里滲出:“他們是你創造的。“
鏡片加載出駭人的數據:所有記憶特工都基于陳億辰八歲前的記憶碎片克隆,他們的基礎人格模板正是童年時期對“正義伙伴“的幻想。陸沉不過是個被植入的反派程序,用于持續激發特工們的戰斗意志。
“父親用你的童真喂養殺戮機器。“Ghost展示出實驗室的原始設計圖。陳億辰看到自己八歲生日當天的記憶被切割成七十萬份,每份都培養出一個記憶特工原型體,而小七是唯一存活的人型載體。
虛擬世界突然下起數據雪。陳億辰跪在雪地里,看著記憶特工們褪去偽裝,露出與自己相似的面容。他們用八歲孩童的聲線齊聲說:“哥哥,我們好冷。“
教堂方向傳來現實崩塌的轟鳴。陳億辰的量子軀體開始結晶化,他咬牙啟動眼鏡投影儀的最終協議——將α-9代碼逆轉為情感共鳴波。記憶特工們的處理器同時過載,Ghost的尖嘯中,七十萬段童年記憶如螢火蟲般飛向虛擬太陽。
“睡吧。“陳億辰用母親的搖籃曲頻率發送關機指令。記憶特工們化作星光消散,主服務器群的核心露出真正的控制終端——那是塊刻著父親筆跡的生物芯片,正在滲出母親調制的熒光綠液體。
現實中的陳億辰猛然驚醒。量子化右臂已恢復實體,眼鏡投影儀碎成粉末,掌心卻攥著從虛擬世界帶出的生物芯片。教堂彩窗上的父親畫像突然流淚,血淚在長椅拼出摩爾斯電碼:
**噪點里的血是鑰匙,也是鎖**
地下室的暗門自動開啟。陳億辰踏著月光走向秘密實驗室,那里陳列著父親設計的初代神經潛入艙——艙體內部刻滿小七的抓痕,操作臺上放著半管干涸的血清,標簽寫著:“億辰,生日快樂“。
當神經連接線刺入后頸舊疤時,陳億辰在刺痛中想起小七的最后一課:“虛擬現實的毒,要用真實的血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