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過甕城青磚時，他瞥見箭孔后閃爍的寒芒——那是三百張拉滿的強弓。

“玄德公好膽色。“呂布立在十丈外，畫戟月牙刃映著劉備咽喉。

陳宮疾步追至：“溫侯！“

“公臺先生。“劉備突然拱手，“備此番前來，是給奉先指條活路。“

他翻身下馬，戰靴碾碎半截斷箭，“袁本初若真有心救援，此刻該到忻口了。“

陳宮冷笑：“魏郡至并州快馬不過五日......“

“先生可知許昌城破？“劉備突然打斷。

呂布瞳孔驟縮，畫戟在青磚上擦出火星。

“胡言！“陳宮廣袖翻飛，“袁公坐擁四州......“

劉備解下腰間錦囊擲出，染血的冀州牧印綬滾落塵埃：“此物從袁尚尸身上取下。“

他忽然指向東南，“此刻江東水師正在攻打青州，袁譚被困易水——奉先當真要為冢中枯骨陪葬？“

陳宮突然拔劍：“溫侯！他在亂我軍心！“

劍鋒破空聲里，方天畫戟橫架頸間。

“將軍，我等只需堅守三日，劉備必退……”陳宮依舊沒有放棄。

風卷殘旗掠過城頭，呂布突然想起丁原帳中的炭火，董卓府里的葡萄釀。

那些屈居人下的日子，那些被稱作“三姓家奴“的譏笑......

“啪嗒。“

方天畫戟墜地，驚起滿地塵灰。

陳宮踉蹌后退，長劍在青磚上拖出刺耳鳴響。

他望著彎腰拾戟的呂布，突然放聲大笑：“好！好個呂奉先！“

呂布單手扼住陳宮咽喉，猩紅披風在朔風中獵獵作響：“公臺，并州兒郎的命也是命。“

劉備輕輕撣去灰塵。

他轉身時，余光瞥見城垛陰影里張遼松開的弓弦。

暮色浸透甕城時，八百狼騎沉默地卸甲。

袁紹捏碎了第七封戰報。

絹帛上的“南陽陷落“字樣在指縫間滲出朱砂，染紅了鎏金甲胄的護腕。

田豐的斑竹杖重重頓地：“明公，當速回防...“

“幽州八百里加急！“另一名斥候撞開殿門，“曹軍破居庸關，大公子退守薊城！“

袁紹突然放聲大笑，震得梁間積栗簌簌而落。他抓起案頭玉鎮紙砸向二十八宿屏風，和田美玉在“翼“宿方位迸裂成星：“好個劉玄德！好個曹阿瞞！好一個孫伯符！“

陳宮廣袖帶翻青銅酒樽：“明公，此刻當棄司隸保冀州。令顯甫公子回軍冀州，某愿親往河內...“

“晚了。“袁紹拔出倚天劍劈斷案角，“傳令淳于瓊斷后，司隸大軍即刻回撤。著審配督造鄴城防務，征發民夫加固城墻三丈。“

函谷關外的晨光里，關羽望著滾滾煙塵蹙眉：“袁軍連夜拔營，糧草輜重盡數焚毀。“

諸葛亮輕搖羽扇，山風卷起他月白鶴氅：“傳令子龍，先鋒軍距袁紹后衛保持三十里。沿途關隘只取不守，著馬岱率羌騎收攏流民。“

“軍師真要縱虎歸山？“龐德掃過沙盤上密集的令旗。

羽扇沿黃河劃出弧線：“司隸經年戰亂，十室九空。今袁本初攜二十萬饑兵返冀，曹操的三十萬大軍正在幽州...“

他忽然抓起三枚黑子按在鄴城周邊，“兩虎相爭，當使其勢均力敵。“

易水北岸的朔風卷著血腥，夏侯惇雙目映著對岸連綿營火。

鐵甲下的紗布滲出新血，他卻恍然不覺疼痛。

“報！袁譚拆毀所有渡橋，沿岸布設鐵蒺藜！“

郭嘉裹著白狐裘咳嗽：“明日寅時，著仲康率死士泅渡...“

“不必。“曹操突然打斷，獨目精光暴射，“子廉昨日已取范陽，袁家小兒后路已斷。“

他抓起把沙土揚向空中，西風卷著塵粒撲向對岸：“傳令妙才，把霹靂車架到河灘。每刻鐘齊射三次，不準間斷！“

當第一百架巨石砸塌箭樓時，袁譚的親衛看見對岸豎起云梯。

許褚雙戟劈碎浮冰，虎豹騎踏著人橋涌向北岸。

南陽城頭的焦木仍在冒煙，周瑜白袍掠過斷戟殘戈。

他彎腰拾起半截“袁“字旗，指尖摩挲著織錦紋路：“傳令子明，開放東門讓袁熙殘部撤離。“

“都督！“呂蒙鐵甲鏗鳴，“末將半日便可全殲...“

“三十里。“周瑜羽扇點向東北方，“追至三十里即返。沿途多樹旌旗，少放箭矢。“

孫策的古錠刀劈入女墻：“公瑾這是要...“

“袁本初定會死守鄴城。“周瑜望向北方的眼神似穿過千山萬水，“曹孟德取幽州易，吞冀州難。“

鄴城南郊的官道上，二十萬袁軍如受傷的巨蟒蜿蜒前行。淳于瓊望著天際盤旋的禿鷲，突然勒馬：“蜀軍距此不過二十里，為何...“

“他們在等。“沮授斑竹杖指向后方煙塵，“等我們與曹操拼個兩敗俱傷。“

袁紹金甲下的手掌攥緊韁繩，馬鞭突然抽向道旁枯樹：“加速行軍！今夜必須渡過漳水！“

暮色降臨時，先頭部隊的慘叫驚起寒鴉。

斷橋處的河水泛著詭異油光，對岸樹林隱約可見青龍戰旗。

袁紹突然放聲大笑，倚天劍劈碎水中倒影：“好！好！傳令三軍，沿岸扎營！“

當夜子時，鄴城北門突然洞開。

鄴城以南八十里，漳水裹挾著秋雨奔涌。

曹操的玄色大纛斜插在泥濘中，三十萬曹軍沿著河岸結成連綿二十里的營寨。

斥候戰馬踏起的泥點濺在夏侯惇鐵甲上，這位獨目將軍的傷口還在滲血。

“報！袁軍前鋒已至五十里外！“傳令兵頭盔上的紅纓沾滿草屑。

曹操獨目掃過案上布防圖，青銅燈盞在“官渡“二字投下陰影：“好個袁本初，竟能在三月間收攏五十萬潰兵。“

他忽然掀翻案幾，竹簡砸在荀彧肩頭，“劉備呢？孫策呢？說好的三方合圍呢？！“

郭嘉裹著白狐裘咳嗽，蒼白手指在沙盤劃出弧線：“明公，劉備，孫策如今按兵不動。“

他蘸著冷茶在冀州畫出包圍圈，“此二人要坐觀龍虎相爭。“

帳外突然傳來戰馬嘶鳴。

許褚拖著兩名逃兵摔在青磚上：“這兩個孬種想渡河逃往東郡！“

曹操緩緩起身，鐵靴碾碎竹簡：“拖出去，梟首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