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風獵獵，月隱層云。

云無跡獨立松柏枝頭，眺望林間。

那混世魔王提刀在山中縱躍，煞氣沖霄。

追著一只已經有點化形模樣的精怪奔行，口中隱隱發出戲謔的笑聲。

精怪為草木得道，主干的樹皮皺成一張人臉，有鼻有眼，根須化足遁地疾行。

但饒是它身形極快，卻依然無法擺脫大妖的撲襲。

混世魔王即便不懂遁術，單純靠著體內磅礴妖元的氣血，雙腿以蠻力釋放出爆炸性的速度，就遠超前者。

“爺爺饒命！”

那樹精一邊跑著，一邊聲音顫抖的發出哀呼。

見最終無法脫身，精怪也是發狠，用出了本命手段。

密密麻麻的根莖如一條條尖刺般射出，覆蓋向大妖全身。

不過，便瞧那混世魔王臂掄刀轉，寒芒裂空。

刀芒似有開山之勢，旋轉間就將大量木干攪得粉碎。

緊接，躍上樹精冠蓋，赫然猛劈。

隨著一聲慘叫過后，精怪枝葉凋零，生機喪盡。

身軀也被四分五裂。

見得這一幕，云無跡展翅高飛，從天空落下。

落地后，變作人身。

不動聲色的一抬手，暗引倒地的精怪尸體射出一縷微光，納入袖中。

他裝模作樣的上前，在樹精身上摸索著，折下一段細枝。

指尖拂過未枯細枝，識海內，解神榜忽有暖意流轉，這近化形精怪的命格，遠勝荒島所獲的兇獸殘軀。

“確實不同。”

云無跡心神感受到了解神榜的一絲變化，暗自竊喜。

“走。”

又宰殺了一頭目標后，混世魔王也不墨跡，甩了一下刀口上的血漬，招呼一聲。

腥寒刺骨的妖風頓時席卷而來。

帶著云無跡再次上天。

頗有效率。

“此等蠻橫妖力，難怪能和孫猴子斗得幾招。”

妖風中，云無跡拼命催動起體內的妖元護身，俯瞰著下方飛速掠過的群山大地。

黑風呼嘯，因視線受阻，他看得也不是很真切。

只見他二人所過之處，鳥驚林顫，獸走山惶。

被這混世魔王的妖風環繞，若不靠妖元激發氣血暖身，不出半刻鐘，他的肢體就要僵了。

當下，他二人已經來到了東勝神洲的地界，早就離開了東海海外。

這魔王的御空遁速，至少在云無跡看來，已經稱得上是厲害。

畢竟，不是誰都有猴子翻跟頭的本事。

“他一身妖元外放，凝如罡煞，已成實質。此種御空身法，應稱得上是飛舉，但還算不上是騰云。”

“我記得在西游原著中，菩提曾親言，神仙朝游北海暮蒼梧，也就是所謂的一日之內將四海都游遍，這種速度簡直變態。”

“不過到底是妖物，不懂術法。若非本體為飛禽，像他這種駕風而動，純靠損耗妖元行盡天地之間，也屬下流，甚至叫不得法。”

云無跡盯著身前背對自己的大妖，轉動著念頭。

他已經旁觀其斬殺數只妖物和精怪。

對普通修行的妖物或精怪間的戰斗，有了些許感悟。

前者之所以無往不利，靠得就是強大的肉身與武藝。

沒錯，就是武藝。

不似云無跡腦中所想的斗法。

這一點，與玄機上人那種，有著本質的差別。

究其根本，還是這些妖物自行得道，沒有門路，不懂修行，自然也就沒什么手段。

完全是仗著龐大的妖元行事。

妖元與法力不同。

妖元代表著的，是妖物或精怪自身強大的生機與氣血，象征著強弱的生命力。

“也難怪在原著里，取經路上，猴子幾個與那些妖物經常械斗，而非斗法。”

云無跡似懂非懂。

雖然妖元沒有法力精妙，但也不是徹底落了下乘。

結合他的認知與前世的記憶，恐怖的大妖，妖元無窮無盡，肉身強悍無比。

甚至就連那些道行高深的神仙也奈何不得。

尋常的道門或修行路數，注重的是‘神’，肉身則相對薄弱。

這也是修行之人或是那些人間方士普遍的弱點。

像是一些道士及法師，被妖怪一棍子或一刀擊斃，也是如此。

“這么看，肉身成道最是艱難，難怪都要走修行的法子。”

“如今這天地間的格局與資源，已經完全適用于人族，說是為人族量身定制都不為過，妖族想成事，只能盡量向此靠攏。”

“若不改變，多半是被淘汰。”

云無跡正想著，前方的魔王突然擺頭回首，“還差幾味藥引？這天快要放光，我要趕回歇息去了。”

“快了快了，勞煩大王再動動手。”

云無跡執禮甚恭道。

“哼。”

大妖一聲冷哼，“區區一株靈根，竟差使本王這般久。待回去后，得了空，我倒要看看玄機搞得什么丹丸，說不準要討兩顆來嘗嘗，若不應，此事定不罷休。”

云無跡悻悻一笑。

看出這妖物是故意甩臉子，實際上就是起了貪念而已。

又過了不到兩個時辰，再又收走一頭妖物的命格后，云無跡眸光一凝。

察覺到了解神榜的異常，榜文滾燙。

吸取的‘能量’，似乎達標，可以催動此寶貝了。

“大王受累。”

云無跡抑制住內心悸動，朝大妖感謝道。

混世魔王臉色不悅，此時快到晌午，出來前他可沒想到會這么費事。

連話都懶得說，帶上云無跡便原路折返。

期間，云無跡也觀察到，這混世魔王雖斬殺其他妖物威勢不俗，但在趕路期間，奔行的軌跡與路線卻盡量遠離煙火之地。

也就是那些人類的王城國度。

路上倒也撞見了不少鄉野行人，這里畢竟是東勝神洲，而非外海。

凡人瞧得天空宛如有烏云當頭而過，再定睛一瞧，見得黑風陣陣，不是正常天色。

無不嚇得失魂落魄，大喊著有妖怪或妖怪來了，跑的一個比一個快。

癱軟倒地者，也不在少數。

不過，大妖也好，云無跡也罷，顯然對這些普通百姓沒什么興趣。

這也只是路上的插曲罷了。

許久之后，兩人終于回到了溟島。

“嗯？”

但在尚未入島前，別說混世魔王，就連云無跡也看出了蹊蹺。

懸停長空的云無跡透過妖風，望那坎塬山的主峰靈氣潰散如煙，心里咯噔一聲。

直覺告訴他，那位被玄機老鬼搶了東西的仇家，很有可能…上門了。

還不等他回過神，周身妖風轟然消散，他身形一個不穩，差點當空載落。

好在緊忙振翅停住。

卻見大妖連個招呼都不打，直接飛向自己的洞府。

顯然也是察覺到了事情不對，走為上策，先行脫身。

躲起來，看看情況再說。

而對云無跡而言，他心知，劫數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