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

看著面前被打的口鼻流血的格朗臺，雷納德這才將劍鞘放回腰間。

在沈淵和迪馬斯松手的一瞬間，格朗臺“撲通”一聲跪在幾人面前，眼淚鼻涕混著血污一并流下。

經過剛才這一頓打，他才明白面前這幾位和城里那些商會老爺們壓根不是一路的。

“謝、謝謝爺饒我一命...”

“那姑娘是你什么人？”

沈淵拿過照片端詳起來，發現小女孩和格朗臺有著一樣的紅發。

“是...是我女兒...”

“連你女兒都賣，你狗日的還算是個人？”

迪馬斯沒好氣的朝格朗臺身上補了一腳。

“我...我也是沒辦法啊老爺。”

格朗臺聲淚俱下的哭訴起來。

“我連我自己都快養不活了，要是留下那小妮子一個人，早晚得被別人搶走！”

“與其讓她給商會的老爺們落個便宜，我倒不如賣給您幾位呢！”

“就算真賣到帝國，那也比在法羅西這個泥坑里打滾強啊，至少那妮子能在死之前吃上幾頓飽飯。”

“艸...”

看著面前可憐又可恨的家伙，沈淵真有點頭疼，不殺幾個草菅人命的商會畜生怕是好不了。

“我承認我確實不算個人，但這是我的錯的嗎，幾位老爺？”

“我也想當個好人啊，我只不過想不挨餓，想去個安全點的地方...我...”

格朗臺確實是畜生不如，但沈淵清楚，導致這種悲劇的罪魁禍首另有其人。

倉廩足而知禮節，他但凡能吃飽飯，都不至于拿自己的女兒當商品。

“站起來，問你點事兒。”

聽到沈淵的問話，格朗臺蹭干凈臉上的血污，連忙從地上站起。

沈淵想知道，法羅西的教廷在干什么？

按照他在帝國的經驗，如果一個國家的政府崩潰了，難道教廷不應該直接接管行政權力嗎？

爛秩序總比叢林法則強，有教廷在，法羅西至少應該還有個文明社會的架子。

“教...教廷？”

聽到沈淵的話，格朗臺卻是一臉疑惑。

“沒聽說過國內有這樣一派勢力啊...”

“怎、怎么可能，[救世女神圣宗會]你沒聽說過？”

醫生記得這也是法羅西的國教，可面前這人的表情卻像是從來沒見過女神信徒們一樣。

“這個教廷...他們不是在大戰后就離開法羅西了嗎？”

格朗臺告訴小隊四人，大戰后整個法羅西境內的教廷都撤離了，按照商會老爺們的說法，這是他們對法羅西不信女神的懲罰。

沈淵氣笑了，要是讓女媧知道有這幫人打著她的名號魚肉百姓，非得一個炸雷劈碎了不可。

“具體我也不清楚老爺，但法羅西境內確實沒有你們口中的教廷。”

這不對吧？

自己在出發前，可是讓帝國方面的教廷聯系了法羅西方面，他們承諾會給予小隊一切援助。

“那巴黎現在是誰在里面？”

“巴...巴黎？”

格朗臺的神色更疑惑了，而他的話則讓小隊瞪大了眼睛。

“巴黎是哪？”

一個法羅西人，不知道巴黎是哪？！

“不對勁...十分得有十二分不對勁...”

沈淵看向不遠處的法羅西邊境，那地方到底隱藏了多大的邪惡？

咣當——咣當——

沉重的腳步聲從戰壕遠處傳來，眾人只得暫時放下疑惑，警戒起來。

無人機畫面接入沈淵的戰術目鏡的終端屏幕。

“有三個...這就是你們口中的[哨兵]？”

出現在鏡頭內的，是三個幾乎與戰壕齊平的盔甲戰士。

“這戰壕可有2.5米高啊...”

由于不能開第一槍的限制，小隊決定放他們過去。

“這里距離交通壕不算遠，我們完全可以等它們走遠了再快速通過。”

沈淵同意雷納德的方案。

“但還是要做好戰斗準備，只是我在擔心另一件事。”

如果真打起來了，他們還能離開這里嗎？

“老...老爺，您聽我的，別打。”

格朗臺突然湊過來對沈淵說道。

“這地方邪性的很，它只要人命，不管哪方的人命都可以。”

“我們商旅就是這樣完蛋的，本來只是反擊自衛，結果打著打著大家都開始互相開槍了！”

“我是命好躲到了防空洞里，才活下來。”

“和我們同行的傭兵們一個個都跟殺紅了眼...哎呦，嚇死個人。”

“這...”

一根筋變兩頭堵了。

打了會被戰場吞噬，不打在怪物的槍口下等死嗎？

“我們得當逃兵。”

迪馬斯將武器全部放入收容匣中。

“如果說有誰能真正離開這鬼地方，那一定是毫無戰斗意志的逃兵。”

“不攻擊，只跑，應該可以吧？”

在這種地方放棄全部自衛手段...沈淵心里沒底。

“走一步看一步，那些家伙已經走遠了，我們繞過去。”

趁著巡邏的重甲哨兵沒注意，小隊悄悄的繞過戰壕，穿過交通壕來到第二道戰壕內。

“跟我來。”

沈淵和機械狼在前面打頭陣，跟隨無人機的引導，小隊快速向通往第三道戰壕的交通壕逼近。

“一切都很順利...”

越是順利，沈淵越是心慌。

其實躲開那些巡邏的怪物挺簡單的，畢竟小隊有空中視野引導。

但這一切真有那么簡單嗎？

順利抵達第三道戰壕，馬上就能通過344號高地了。

“老爺，378號高地上有個堡壘。”

“我看見了。”

格朗臺從未見過這樣的隊伍...尤其是面前的這位黃皮膚的老爺。

要知道，他們商旅想要穿過戰壕和無人區純屬搏命，稍不留神就會撞上某些警報或是怪物。

一旦打起來，那就是十不存一的血戰。

但和這支小隊一起行動過后，他發現這四人真是神奇，就好像在天上開了眼睛一樣，好幾次他都看著巡邏的怪物從面前過去，愣是沒發現躲在暗處的他們。

“難怪帝國能打贏啊...有這樣的能人，啥戰爭打不贏啊？”

和格朗臺的樂觀比起來，沈淵卻是一臉難色。

“接下來要沖坡...我們會有一段時間的掩體空窗期...”

“你在擔心狙擊手嗎？”

迪馬斯問道，沈淵點頭。

高打低，打**...沈淵和兩位老兵都清楚，這種仰攻究竟有多危險，而且還是在不能還手的情況下。

只要坡上有個機槍，他們這五個人全得死在這。

“格朗臺，你們商旅平時是怎么沖過這段上坡的？”

“就...就沖啊，只要能沖過去就行...”

“會死多少人？”

“這...不知道啊老爺，但應該挺多的..那時候我們光顧著逃命，誰管周圍人死沒死啊！”

“真他娘的憋屈...”

沈淵低罵一句。

準備的火力沒一個能用上的，除了仰仗虛無縹緲的幸運之外，這地方壓根就沒給人留活路。

“女媧，能聽見嗎？女媧？”

沈淵想問問女媧有沒有什么掩護手段，但對面杳無音訊。

“難不成腐化嚴重到無法通訊嗎？”

事已至此，沖吧。

沈淵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沒什么比現在這種情況更惡心了。

他們是明知會死，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上沖。

“該死的戰爭...”

作為一名士兵，沈淵從未覺得戰爭如此面目可憎。

在戰壕內游蕩的活死人們，不斷踏入其中廝殺的士兵或者商旅們...

為了戰斗而戰斗，為了去死而去死...那條活生生的命就這樣被無意義的消耗。

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厭戰情緒突然在沈淵的胸口爆開...這讓他呼吸急促，甚至想要嘔吐。

“算了...”

“趕緊離開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