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道時在燭光下拉開秦鈺的衣衫。
“嘖……”
一片深紅色觸目驚心,看得賈道時直皺眉頭。
從秦鈺胸脯到小腹下方,肌膚上血跡斑駁,肉皮外翻,猙獰可怖。
有的傷口結了血痂,與布料粘連在一起,衣物拖下去的時候,凝結的血痂便再度被撕裂開來。
而脖子、肩膀上的傷更是駭人,不過此時卻沒在流血,應是被他自行止住了。
“秦鈺啊秦鈺,你到底是何人?”
從自己手腕上的淤青,以及他能運功止血,兩個線索都表明,這秦鈺是個內功了得的高手。
賈道時先用毛巾將他身上血跡擦拭干凈。
針尖在火上炙烤片刻后,便對準秦鈺肩頭那處深長的傷口,緩緩刺入。
秦鈺的身子猛地一顫,牙關咬緊。
“忍住。”賈道時輕聲道。
之后每一針下去,秦鈺硬是一聲不吭,那緊抿的雙唇已然被咬出了血絲,嘴角一抹殷紅。
“是條好漢!”
賈道時眼中閃過欽佩之色。
時間一點點過去,床上地上都是血漬,空氣中彌漫濃郁血腥味。
賈道時打量著眼前纏滿繃帶的“粽子”,長舒一口氣。
“項鏈……”
目光不經意落在秦鈺的脖頸上。
一顆半月形的玉石,由紅繩串起,散發柔和光暈。
賈道時心中好奇,但也止步于好奇,他轉頭看了眼地上沾滿血污的衣物,無奈搖頭。
“這些也不能穿了……”
他俯身拾起這些衣物,突然咣當一聲,一塊腰牌從中掉落。
賈道時拾起一看,這腰牌通體由玄鐵打造,牌身正面,以精湛的雕刻工藝勾勒出一條栩栩如生的蟠龍。
而蟠龍下方,刻著三個蒼勁有力的篆體。
“巡龍狩……”
賈道時眉頭微蹙。
巡龍狩獨立于朝廷,專職負責應對特殊事件。
一般而言巡龍狩會根據實力分為兩類。
一類是在地方層面活動的,稱為“地巡”,也叫常檢,活躍于郡縣鄉鎮,專門用來斬妖除魔,平定匪患,守護一方百姓平安。
另一類則是由朝廷總部統籌安排,稱為“國狩”,著眼全國,針對那些關乎大虞整體穩定的重大危機,整合各方勢力,確保天下太平。
秦鈺這腰牌由玄鐵制成,職位顯然是地巡。
地巡也分七品,賈道時不清楚他品級如何,不過年紀輕輕就躋身巡龍狩之列,前程不可限量。
只不過,沒料到巡龍狩趕來的速度如此之快。
按照自己猜想,搶走尸核時無人攔截,應該就是秦鈺替他吸引了全部火力……
“嘶……”賈道時眼中閃過復雜之色。
這樣說來,自己還得謝謝他呢,否則一千二百點功德和那尸核也不會如此輕易到手。
賈道時思來想去,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把秦鈺藏好,待他傷勢痊愈,共同商量如何應對尸仙。
有個幫手總是極好的。
…………
第二日,秦鈺被一陣開門聲吵醒。
他發出一聲痛哼,忍著劇痛撐起身,第一時間翻開衣領,看到項鏈還在那里,松了一口氣。
“別亂動,扯斷線了我還得給你重新縫。”
賈道時提著大包小包的藥材站在門口,目光掠過秦鈺蒼白的臉頰,雖然憔悴,依舊美的攝人心魄。
“多謝……”
秦鈺話沒說完,身子突然前傾,嘴角溢出鮮血。
“閉嘴吧你。”
賈道時瞥了他一眼,徑直走出門外。
還能喘氣,看起來沒傷氣管,最多只是靜脈破裂。
一盞茶過后,賈道時端著熱氣騰騰的米粥推門而入,放在床前桌柜上。
秦鈺微微張了張嘴,看了一眼賈道時,又看了一眼熱騰騰的米粥,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先喝點粥墊一下,等一會藥就煮好了。”
秦鈺身上套著賈道時的外衫,看著這個救他的人默默整理昨晚撕下來的染血布條,心中泛起暖意。
然而這暖意沒持續多久,秦鈺剛在被子里蜷縮起身子,就聽到門外水桶咣當的聲音。
“客官,您的藥煮好了!“
“抬進來吧。”賈道時應聲道。
賈道時指揮著店小二將中藥倒進浴桶,屋里頓時水汽氤氳,中藥的香氣四下飄散。
秦鈺身子陡然繃緊,下意識扯了扯身上寬大的外衫,臉上閃過一絲窘迫。
也沒說這中藥是拿來泡澡的啊?
“放心,大夫說這藥浴效果極佳。”
賈道時見秦鈺還在猶豫,直接道:“脫衣裳啊,還得我幫你不成?”
秦鈺瑟縮在床上,發絲凌亂,抬眼看向賈道時的眸子中盡是復雜之色。
“你……先出去。”
秦鈺的聲音很小,甚至被屋內的水汽氤氳得有些模糊。
“怎么,害臊了?”
賈道時笑著搖了搖頭,他前世是北方人,大澡堂里光膀子互相坦誠相見,都習慣了。
不過,習慣并不代表要把自己的觀念強加給別人。
秦鈺到底是生于鐘鼎之家,金尊玉貴,可能對隱私會比較看重吧。
賈道時識趣地轉身走向門口,邊走邊說:“那行,我在外面候著,有什么事喊一聲。”
說罷,便輕輕帶上了門。
秦鈺長嘆一口氣,纖長瑩白的手指在胸前玉石上摩挲著,也不確定道長會不會突然闖進來,算了,還是不要摘下來了。
他解散了髻,頭發長披垂下來,又將散亂的發絲攏到耳后。
外衫滑落,露出他纏滿繃帶、傷痕交錯的身軀,秦鈺微微蹙眉,一咬牙,緩緩跨進浴桶。
剛一入水,傷口處便傳來一陣刺痛,秦鈺悶哼一聲,雙手緊緊抓住浴桶邊緣。
“沒事吧?”
門外立刻傳來賈道時的問候聲。
“沒……沒事。”
秦鈺雙手遮住胸口,慌張朝門口方向瞥去,心砰砰直跳。
賈道時心想自己做得夠已經多了,一晚上都沒睡覺,秦鈺又不是不能自理,何必像時時刻刻圍著他轉。
“我還有事,先走了,可能明天才會回來。”
賈道時確實答應過寧笑笑見父母之事,就在今天。
賈道時等了片刻,里面沒有回應,囑咐道:
“若是還有什么事吩咐店小二,他已經被我買通了,保準言聽計從。”
走到門口,又補充了一句,“這銀子嘛,說到底還是從你的錢袋子里掏出來的,倒不算是我破費,你也不用太感謝我。”
樓道內的腳步聲逐漸走遠。
二樓房間里的窗簾被拉開,秦鈺赤足站在那里,幾縷發絲濕漉漉地貼在白皙脖頸處,神情間顯然是松了口氣。
朝街上看去,賈道時已經上了馬車,不一會兒,馬車行駛的聲音響起,逐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