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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諸位,我去去便回

奧沙利文呆呆地看著散發(fā)星火的盧恩,一時間搞不清公爵大人此刻的狀態(tài)。

她只知道,呆在公爵身后,便仿佛呆在了那曾經(jīng)溫暖的被窩里。

無比的溫暖,無比的安全。

下一刻,又一粒火星飄散,飄進(jìn)了格溫的額頭。

她輕輕一顫,月亮落下,太陽升起。

格溫睜開了眼睛。

她的故事,不曾對外人講述過,她的過去無人在意過。

只是她此刻臉上帶著和煦而滿足的笑,仿佛剛剛那一個瞬間,做了一個美夢。

“媽,你夢到了什么?”

奧沙利文牽起了格溫的手,好奇地問道。

維多利亞也有些好奇,她扭過頭,看著自己最為忠誠的鐵衛(wèi),無聲地詢問著。

格溫輕笑著搖了搖頭,撫摸著孩子的肩膀。

“一個美夢,”格溫笑著說道,輕輕地將奧沙利文攬進(jìn)懷中,“有你的美夢。”

奧沙利文滿足地笑著,將頭深深地埋進(jìn)了母親的懷里。

她知道……

媽媽和自己做了同樣的夢。

母親與女兒的夢。

盧恩的文明,又如何會不守護(hù)親情?

維多利亞羨慕地看著,下意識地將頭扭轉(zhuǎn)了過去,看向了蒼老的張伯倫。

盧恩散發(fā)的星火,終于來到了他老友的身邊,無比優(yōu)雅地?fù)糁辛藦埐畟惖男目凇?

身處無邊黑暗的夜的張伯倫,無奈地抬頭看著天上的明月,無奈地復(fù)述著畢琪琪的低吟。

他念了一遍又一遍。

他知道這樣很傻,但是他卻無能為力。

再有智慧的智者,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接受現(xiàn)實。

若是那月亮上,沒有那么多眼睛的話,想必會是個好看的月亮吧?

老張伯倫無奈地想著,卻根本無法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念著畢琪琪的低吟,像是個行尸走肉一般在意識世界中腐朽著。

下一刻,那抹星火姍姍來遲,落在了張伯倫的掌心。

他停住了低吟,看向了落在自己掌心中的星火。

星火幻化,成為酒杯。

高腳玻璃平底杯中,蕩漾著他最喜歡的威士忌。

那是產(chǎn)自蘇格蘭的,最少釀造了二十年的,帶著少許泥煤味道的金黃色酒體。

張伯倫開懷大笑。

他看著天上那滿是眼睛的月亮,舉起了手中的酒杯,遙遙地朝著月亮敬了一杯酒。

烈酒入喉,月亮上的眼睛便消失地?zé)o影無蹤了。

“盧恩,你回來了啊。”

張伯倫欣賞著天上已經(jīng)重新變得好看的月亮,看著那仿佛玉盤的月亮,高興地說道。

下一刻,月亮猛地發(fā)光,化作了耀眼的太陽。

張伯倫不再抬頭去看,他只是品味著那粒由星火幻化的威士忌,感謝著老友的饋贈。

盧恩一直欠著自己一杯酒,如今正是償還的時候。

代代相傳的文明之中,又豈會沒有友情,又豈會沒有酒?

張伯倫帶著滿足的笑,睜開了眼睛,看向了那散發(fā)著無窮星火的盧恩,看著他挺拔而堅定的背影。

“公爵大人,屬于您的時代……不,屬于您的文明,正在等待著您。”

張伯倫右手附在胸口,朝著盧恩鞠躬行禮。

他的動作無比標(biāo)準(zhǔn)精確,仿佛歲月從不曾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跡,仿佛他第一次與盧恩見面時的優(yōu)雅。

盧恩不曾回頭,他依舊在散發(fā)著星火。

星火紛飛,飛向了海洋。

因為失去了操縱,而在數(shù)米高的海浪中起伏的風(fēng)帆戰(zhàn)艦,距離沉沒,也只有咫尺之遙。

那無數(shù)的星火,也在這一刻降臨到了船員們的身上。

他們猛地睜開眼,來不及問發(fā)生了什么,便一個個爭先恐后地向著各自的崗位奔去。

他們拉船帆的拉船帆,綁繩索的綁繩索,瞭望的爬上瞭望塔。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不遠(yuǎn)處朝著他們襲來的滔天巨浪!

那浪比山還要高。

而在他們船只的周圍,狂暴的風(fēng)不講道理地亂卷著,抬頭望天空,也根本看不到星星,辨別不了方向。

“船長,我們要死在這里了!”

船員們紛紛大喊,只是卻沒有一人膽怯。

他們都在大笑,都在大叫,仿佛在與海上的風(fēng)浪作對,炫耀著自身的勇氣。

踏!

船長的舊皮靴用力踩在了船舵臺上。

啵的一聲。

船長打開了朗姆酒,他狠狠地灌了一口,然后伸出手,按在了船舵上。

只見他用力地朝左一拽!

船舵嘎嘎飛轉(zhuǎn)!

于是船長開懷大笑,放聲高呼:

“左滿舵!”

船員們聽聞號令,齊聲高呼:

“左滿舵!”

海浪聽到了船員們的呼號,鋪天蓋地朝著小小的風(fēng)帆戰(zhàn)艦壓了過來,誓要將船拍得粉碎。

“咦哈!”船長怪叫一聲,豪情萬丈,“小的們,拉滿帆,我們撞過去!”

“滿帆!全速前進(jìn)!”大副接著下令。

“滿帆!”船員們大聲應(yīng)和,“撞他媽的巨浪!”

小小的風(fēng)帆戰(zhàn)艦,就像是一只試圖擋住馬車的螳螂,自不量力地朝著滔天的巨浪撞去。

就在這一刻……

無盡的星火飄飛,沖進(jìn)了巨浪中。

碩大的海浪頃刻成雨,落在了風(fēng)帆戰(zhàn)艦的甲板上,將所有人澆了個透心涼。

可是大笑聲,卻再也抑制不住,無比痛快地響了起來。

船員們抬起頭,星空又出現(xiàn)在了頭頂。

放眼望去,大海是如此的風(fēng)平浪靜,宛如一面平鏡。

“雖然不知道是哪個神明在保佑,但是……”船長高舉著朗姆酒,大笑著說道,“謝謝你!”

不用謝……

因為盧恩的文明,又如何會不守護(hù)勇者?

鄉(xiāng)村,城郊,城市。

無數(shù)的人都感受到了那文明的星火,無數(shù)的人都感受到了那驅(qū)散絕望的力量。

他們紛紛睜開眼,看著彼此驚詫的面龐,然后彈冠相慶。

新婚的夫妻,重新跳起了慶祝的舞蹈。

相愛的情侶,再次說起了永不休止的情話。

相濡以沫的老夫老妻,他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重新做起了,那重復(fù)了一萬遍的瑣事。

他們雖然不知道,但文明依舊在他們身邊。

盧恩的文明,又如何會不守護(hù)愛情?

火星飄進(jìn)工廠里。

那里的工人們喘了口氣,沖著手心重重地吐了口唾沫,再次將煤炭鏟進(jìn)蒸汽機(jī)里。

今天發(fā)工資,他們要給家里的孩子買上一塊糖,給妻子買上一條圍巾,給自己打上一瓶上好的杜松子酒。

是啊,雖然日子總是過得艱難,但是尋常的歡樂就蘊(yùn)藏在其中。

因為哪怕只是一階貧民,也依舊被他的文明守護(hù)著。

紳士們重新拿起了報紙,攪拌起了咖啡。

淑女們重新打起了洋傘,理了理發(fā)鬢。

軍人們重新站了起來,看著就在他們身邊的超凡者,看著彼此臉上的后怕與重又燃起的希望。

“是盧恩公爵嗎?”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開了口。

這些距離秘密最近的人,最先揣測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們雖然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他們卻知道一定是因為盧恩的原因,他們才能夠脫離那場黑色的夢境。

而就在眾人疑惑的時候,最后一粒星火飄飛了起來。

這粒星火緩緩飄飛,飛向了夏洛特。

星火正中眉心,這是盧恩的溫柔。

不用再去問,她究竟看到了什么,也不用再去想,她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因為盧恩的文明……

又如何會不守護(hù),他所珍視的人?

“歡迎回來,”睜開雙眸的夏洛特,拎起裙角,向著盧恩緩緩欠身,“公爵大人。”

歡迎回來,回到你締造的文明。

歡迎回來,謝謝你守護(hù)著這個文明。

雖然沒有人這樣說,但所有人都這樣想。

無數(shù)人的贊頌,在此刻匯聚,匯聚到了盧恩的身邊,伴著他散發(fā)出的星火一道,生生不息。

是時候了。

盧恩心中想著,緩緩舉起了握在手中的文明杖。

原本漆黑的文明杖,此刻卻像是太陽一樣耀眼發(fā)光。

只見盧恩輕輕一撅,將權(quán)杖從中折斷。

無盡的光,便在這裂痕中迸濺。

他將斷掉的半截權(quán)杖扔到左邊,布列塔尼西方的天空就發(fā)出耀眼的光,頃刻間將黑幕驅(qū)散。

他向著右邊扔出那半截權(quán)杖,布列塔尼的東方就升起了太陽,將長滿了眼睛的月亮徹底驅(qū)離。

看啊!

文明的守護(hù)神,在眾人的贊頌中,守護(hù)住了他的文明。

天上的黑幕,飛一般地后退著,就像是被光明驅(qū)散的陰影,一點點蜷縮著,先是離開眾人的夢境,然后離開布列塔尼的陸地與海洋,最后連布列塔尼的天空都失守。

所有的黑暗,都縮了回去,縮回到了月亮里。

盧恩抬起頭,看向了天上那已經(jīng)閉上眼的月亮,微微地瞇起了眼睛。

在布列塔尼境內(nèi),身為文明守護(hù)神的自己,正處于主場作戰(zhàn)中。

在那遙遠(yuǎn)的星空里,在那冰冷的月亮上,便不再是自己的主場了。

“已經(jīng)可以了,盧恩。”

張伯倫的聲音緩緩響起,他拖著病腿,來到了盧恩身邊,沖著他輕輕搖頭。

這,是朋友的關(guān)心。

“公爵大人,請不要再冒險了,世界不能失去您。”夏洛特的聲音接著響起,“我……也不能失去您。”

她低垂著頭,不敢去直視盧恩的眼睛。可是她卻依舊倔強(qiáng)地?fù)踉诹吮R恩的身前。

這,是愛人的關(guān)心。

盧恩微微一頓,心有所感地回過頭。

維多利亞那雙異色的眸子,也在這一刻看向了他。

她捧著盧恩的黑色高頂禮帽,穿著潔白的長裙,宛如婚禮上等待祝福的少女一般,恬靜而溫婉。

她本該說些什么的,但是她并未開口。

可盧恩卻從她異色的雙眸中,看到了千言萬語,看到了她心中的百轉(zhuǎn)千回。

她是那么的擔(dān)心,仿佛在問……

若是一去不回,怎么辦?

盧恩有心回答,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可是這太老土了。

他失笑著搖了搖頭,彎腰伸出左手,撿起了那柄命定之死,然后直起腰,走到了維多利亞的身旁,伸出右手,拿起了自己的黑色高頂禮帽。

只見他向著眾人輕輕一揮黑色高頂禮帽,微笑著說道:

“諸位,我去去便回。”

他說的是如此隨意,仿佛他并不是即將要去迎戰(zhàn)已存在了萬年的神靈。

他說的又是如此得篤定,仿佛他只是要走出門,在陽光下抽上一支飯后的香煙。這事對他來說,輕而易舉,手到擒來。

眾人沉默了起來,他們?nèi)缃裰荒艹聊?

而在眾人的注視下,盧恩抬起了頭,看向了那懸在天空,朝他遙遙相望,卻又冷眼相對的月亮。

反手,盧恩將黑色的高頂禮帽戴上。

黑色高頂禮帽的帽檐下,浮現(xiàn)出了一條路。

一條通往月亮的路。

神明盧恩于此……

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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