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弗萊身子微微一顫，卻迅速穩定了下來。

這是軍情六處，或者說特工本身就具有的技巧。

盡量放緩自己的呼吸，控制血流的速度，以便能夠迅速的鎮定下來，甚至一定程度上還能夠緩解軀體上的疼痛。

“我的榮幸。”

漢弗萊朝著坐在自己對面的人微微欠身。

他有些好奇，第一時間觀察起了盧恩的樣貌來。

很普通……

不，并不普通……

漢弗萊仔細地觀察著盧恩的五官，不放過他面部每一個細節。

眉梢料峭，冷峻地上翹著，看起來英氣勃發。

眼睛細長而狹小，不像傳統布列塔尼人所擁有的的深深凹陷的大眼睛，更像是個異國人。

而他的嘴，薄而長。

這種面相，在軍情六處的統計中，通常是極其冷酷而殘忍的人。

漢弗萊觀察到的一切，都完美地符合他對于盧恩公爵的幻想。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夠一手創建帝國，短短十年時間將女皇維多利亞推到皇位上。

而這樣的人，他又需要自己做什么呢？

漢弗萊低著頭，盯著放在自己面前的黑森林布丁，過了好半晌才開口：

“公爵大人，您真的想要救我？”

“并不想。”盧恩簡單直接地挑明了，“只是我接下來的計劃需要用到個誘餌。”

合情合理。

漢弗萊評價著自己如今的處境，緩緩點頭。

“所以這是一份交換？我為您工作，若是一切順利，您保證我平安？”

漢弗萊再次開口。

他言辭非常謹慎，就像是在參與一場談判一般。雖然他已無籌碼，但他還是想要盡量給自己爭取一些利益。

最簡單，也是最基礎的利益……

他得活下去。

“不保證。”

盧恩狠狠壓價，盡顯殘忍。

漢弗萊聽到這話，起身就想要離開。

可是他還是忍住了。

他再次看向盧恩，語氣越發誠懇與真摯。

“您會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活下去？”

“聰明。”

盧恩點點頭，贊許地說道。

“你會經受很多折磨，來確保情報的正確性。沒有人會相信我輕易給出的答案。”

漢弗萊低下了頭，沉思片刻。

“這是報復，對吧？”

他猛地抬起頭，直視著盧恩的雙眼。

“你根本就不需要我，你如果想，你有無數種方法將情報傳遞出去。”

“你只是想要復仇。”

盧恩聽到這話，身子微微后仰，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起了漢弗萊。這個面容有些蒼老疲憊的軍情處處長，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全對，那么你的答案呢？”

“我沒有選擇的權利，公爵大人。您不需要我，可是我需要您。”漢弗萊自嘲地說道，“您還真是個念舊情的人。”

“談不上，我只是心眼比較小罷了。”

盧恩輕輕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看向了漢弗萊。

“張伯倫當初吃了點苦，我得幫他找回來，很合情合理，是不是？”

“是。”

“好，現在我給你第一條情報。”盧恩瞇著眼，慢悠悠地說道：“當初軍情六處成立的時候，我曾經讓人調查過一件事。”

“您請說。”

“這個世界上，為什么沒有序列零。他們這些神明，究竟去了哪里？”

盧恩說到這，手指輕巧地一點桌面。

“回去翻翻舊資料吧，找到線索之后就來告訴我。我今天的客人有點多，就不留你吃飯了。”

“找到后，我該如何聯系您？”

漢弗萊起身詢問。

“等我的消息就行，別的事你不用管。”盧恩說到這，好心地說道，“若是有人詢問你在做什么……”

“我也可以直白告之嗎？”

“可以，”盧恩凝視著杯中的咖啡，緩聲說道，“我某些時候還是很大方的。”

捉摸不透……

冷酷無情……

漢弗萊評價著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盧恩，腦海中回憶起了有關這位公爵大人的記載。

此時此刻，他才覺得過往的記載，并未記清楚這位大人物的萬一。

有史以來第一次，漢弗萊全心全意地朝著盧恩鞠了鞠躬，單手按在了胸前。

“是，首相。”

他全心全意地回答道。

盧恩并未回禮，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仿佛他并不是坐在街角的咖啡店，而是坐在首相的官邸中。

他的手下，正忠誠地履行著他的命令。

查閱那份被封存的情報……

通往舊日的道路，有關成為序列零的情報。

盧恩注視著漢弗萊走出咖啡店，卻是不由地期待起來。

范海辛，他會上鉤嗎？

“再來一塊方糖，謝謝。”盧恩朝著侍者招了招手，“今天我想要喝點甜的。”

“您要是想喝甜的，為什么不試試雪利酒？”侍者端上方糖，好心地詢問道。

“可能是因為我工作的要求吧。”

盧恩敷衍了一句，卻又再次捏起了一塊方糖。

他凝視著純白的方糖，看著上面細小的結晶體，腦海中卻是不由地想起了另一個女孩。

夏洛特。

她見到張伯倫之后，老狗應該就會猜到自己的計劃，然后……

按照老狗的私心，應該會讓她離開這場危險的游戲。畢竟現在已經到下半場了，不是她這個小女孩能夠玩轉得了。

一想到這，盧恩嘴角便忍不住翹了起來。

估計她聽到鄧布利多的死訊，聽到漢弗萊的失勢，會想要沖著自己大喊大叫，抱怨自己什么都不跟她說，卻又欺騙她了吧？

想到這，盧恩抬起頭，看向了空空蕩蕩的玻璃門。

他知道……

夏洛特今天不會再來了。

可是他卻有點希望夏洛特能過來。

他已決意不再與維多利亞見面，可若這趟舊地重游的旅程，自己全程都和男人們相伴，也未免太無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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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

我回來了！

重新回到熟悉的貧民窟，雖然只過了短短三天，夏洛特卻覺得自己過了一輩子。

她見到了二十年前的爺爺，也見到了曾經的盧恩公爵，甚至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

她居然與那位盧恩公爵一道，做了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雖然自己也沒起什么作用就是了。

夏洛特笑著搖搖頭，看了眼正好奇盯著自己的報童。

“奧沙利文，你媽呢？”

“媽媽在紡織廠。”報童奧沙利文生硬地回答道，“但是給張伯倫老爺爺的飯已經做好了。”

奧沙利文他媽，就是夏洛特請來給自己癱了的爺爺做飯的寡婦。

夏洛特點點頭，沖著奧沙利文一勾手指。

“過來！”

“干嘛！”

奧沙利文嘴里埋怨著，腳下卻誠實地走到了夏洛特身邊。

她個子其實挺高的，特別是對于一個七歲的小女孩來說。她只要踮起腳，就能夠夠到夏洛特的肩膀了。

但這并不妨礙夏洛特敲打他。

咚！

夏洛特抬手一彈奧沙利文的腦門，滿臉都是得意。

“好幾天不見了，你居然見面不朝我打招呼，簡直罪大惡極！”

“夏洛特姐姐……”奧沙利文捂著腦門，剛想說話，卻突然頓住了。

“有屁就放！”

“沒有，沒有……”奧沙利文一轉身，一溜煙地跑走了。

夏洛特望著她的背影，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也許自己在那位盧恩公爵的眼中，就是這個捂著腦袋，抱頭鼠竄的小孩吧？

盧恩公爵之所以同意自己中途跳車，恐怕也是這個原因吧？

他也知道，自己跟他在一起會感覺不自在。

畢竟……

這是大人們的游戲了，不是自己能參與的了。

夏洛特想到阿諾先生自盡前的控訴，想到二十年前爺爺對自己的態度，又想到了這幾天自己卻始終看不透的盧恩公爵。

她只覺得一陣疲憊，恨不得立刻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爺爺。

對了！

還有盧恩公爵居然沒有出手殺掉鄧布利多，真搞不懂他在計劃什么！

夏洛特滿腹心事，腳下步伐卻快了三分。

眨眼間，那棟擁有房頂的貧民窟豪宅，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嘭！

“爺爺！我回來啦！”

一推開門，夏洛特就忍不住大叫起來。

只是下一刻，她的眼睛卻瞪得滾圓，猛地掀開隔斷整個房間的粗布，去找那躺在床上的癱瘓了的爺爺。

她什么也沒有找到，就仿佛爺爺憑空消失了一般。

床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