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之前……

杜京墨雙手負在身后，背倚房門，松了口氣，見張晴朗一臉笑意，不由想起自己方才焦急中，完全失了智，當即豎起柳眉，嗔道：

“有什么好笑的？”

“我沒有笑。”

張晴朗捂住嘴，按住不停提起嘴角的肌肉。卻見杜京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蹙了蹙眉，臉頰又鼓起來，“咚咚咚”踏到他面前，仰著俏臉：

“你明明在笑！你一直在笑！”

“我想起了高興的事?！?

“你……”

“夫人，還是正事要緊?！币妼Ψ叫邜喇惓?，張晴朗趕忙板起臉?！胺蛉朔讲耪f自己手中沒有震石，張三是信的。只是，易教如此行事，不至于是毫無緣由。昨日，我聽云錦小姐說，沈先生已故去多年……震石會不會曾在沈先生手中，而他辭世時，忘記了告知你？”

自從易教綁架了晴嵐，找她要震石后，杜京墨便想到了這一層可能。只是，她幾乎把整座宅邸翻遍了，也沒有找到哪怕一點兒線索……

因而，聽到張晴朗的話，她皺眉道：

“確有可能。只是，若震石是被藏在了應天，易教之人沒理由找不到；若不在應天，則大概率在此地，可我已找了許久，卻是一無所獲……”

她講話的同時，張晴朗還聽到趙溪冷說：“有人潛伏過來了！”

他微微一愣，身體不由繃緊……

“是江雨聲。”趙溪冷又說。

張晴朗放松下來，干咳兩聲，看著面露困惑的杜京墨，試探性問道：“會不會被帶下去了？”

“……”

杜京墨沉默片刻：“你死心吧！即便找到了，我也絕不會交給你！晴嵐還等著它救命呢！”

“坦白講，這可由不得夫人你……晴嵐姑娘被綁……”張晴朗搖頭道。

他話未講完，木門忽被撞破，江雨聲飛身而入，口中叫道：“惡賊，受……欸、欸，怎么是你！”

與此同時，杜京墨不愧為真實修為二品巔峰的高手，江雨聲破門那一瞬，她已反應過來，察覺到來人兵刃刺向張晴朗，而后者沒反應過來，呆頭鵝一般站著不動，當即運轉真氣，猛地一撲，將他撲倒在地……

張晴朗知曉來人是江雨聲，自然沒有防備，卻不曾想，杜京墨忽地撞了過來。雖是軟玉入懷，但畢竟炮彈般沖撞過來，與其說感覺到溫軟，不如說更多是一股沖擊力。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當即摔倒在地。

沖撞過去，胸膛上傳來柔軟感觸，他本能地環住壓在身上之人……

這時候，沈云錦從屋外跑了進來，見此情景，大吃一驚：“娘，你們這是……”

杜京墨聽到云錦的聲音，身子猛一顫，掙開張晴朗的環住腰肢的雙臂，從地上跳了起來，頗惶恐地看著女兒，想說什么，一時卻又開不了口。

江雨聲眸光一閃，默默退至沈云錦身后，一記手刀……

“額……”沈云錦困惑地呻吟一聲，身子軟下。

江雨聲趕忙伸出雙臂，托住她。他看看張晴朗，瞧瞧杜京墨，一時摸不著頭腦：“發生什么事了？”

張晴朗從地上跳起，與杜京墨一道，為他解釋了昨夜之事——當然，昨夜發生在兩人間的旖旎，他們可沒有講。

江雨聲聽罷，感慨道：

“沒想到夫人竟是‘羞花仙子’，在下真是有眼不識泰山。而且，想不到夫人武藝竟是如此高超……在下還一直以為您不通武功呢。”

“小女子并非有意隱瞞……實在是已退出江湖，再提及過去并沒有什么意思?！倍啪┠行┣妇蔚?。

江雨聲擺擺手：“這是小事?，F在核心是救回晴嵐小姐……”

說到此處，他面色難看，停頓良機，才輕聲道：“對了，夫人。晴嵐小姐小腹位置，可有一個金色的印記——或者說胎記？”

張晴朗聽了這話，目光一凝：

這種類型的胎記，聽起來像是自己師妹的！莫非……

他心臟緩緩沉了下去，不由看向杜京墨。

杜京墨雖不知江雨聲為何問這事兒，但看張三與江雨聲的表情，直覺覺得茲事體大。

也許是她與沈晴嵐的年歲差距不像與云錦之間那么大，說得上話，再加上近幾年兩人時常討論生意話題，因而，她與晴嵐的關系，其實要更親密些，比之繼母與女兒，更像姐妹……

因此，她還真知道晴嵐小腹上有個印記！

“是有的，形狀像是漩渦……”她說。

“夫人可知晴嵐小姐身世，是沈先生的親生骨肉嗎？”江雨聲聽了，急忙追問。

“這我就不知了……”杜京墨搖了搖頭，接著又好奇問道：“怎么問這些？你是懷疑晴嵐是你想找的某個人？”

說罷，她的目光不斷在江雨聲與張晴朗身上掃視。江雨聲蹙著眉，看起來還算冷靜；而張晴朗則扶著額頭，臉色鐵青……

張晴朗覺得自己像吞下一塊鉛，心緒頗復雜，思緒則頗亂：

他一會兒想起昨夜的推測，即沈晴嵐已死；一會兒又覺得推測有誤……總而言之，他現在完全理解了杜京墨昨夜的反應！

他一會兒想到從未謀面的師妹，一會兒又想到師父：

自記事起，他就與師父一路西行，直至黃土地變成漫天黃沙才停下腳步。師父說那里是西域，比中原安全，因為中原的狗皇帝想殺他。張晴朗不知道，師父口中的“他”指的是他倆中的哪一個。

不過無論指的是誰，他也無所謂。對中原他無甚眷戀，西域也十分安逸，他每日只需習武修行即可。至于習武修行，于他的天賦而言，便如喝水般輕松。

到了十四五歲，師父離世前半年左右。他們離開西域，重回中原，來到了關中、長安城，買下一座小院。在那兒，某天深夜，師父領他去到一座墳前。墳前墓碑字跡斑駁，他辨認片刻，才看清上面寫著“莫道遠之墓”。

“師父，這不是你嗎？”他撓撓頭，指著墓碑說。

莫道遠深吸口氣，丟給他一把鏟子：“挖?！?

對他而言，挖墳自然稱不上難事。不消片刻，便已挖開，他舉出棺槨，還貼心地拍上一掌，震出封棺釘，推開棺蓋。棺內自然空空如也，只一把锏。

遲疑片刻，他說：“師父，你要是進去了，我可怎么辦？”

莫道遠又吹胡子瞪眼起來，抬手指他，“你、你”了半晌，最后偏過頭，重重一嘆。隨后，跳進墓中，繼續挖上片刻，取出個石匣，將嵌著坎石的石頭交給了他……